可对连港而言,这一定律却发挥得淋漓尽致。连港能在辽东的政治版图中,占到举足轻重的位置,全赖连港这一东北第一港口,所产生的强大经济效益!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不提连港地委一号,越过辽东省会辽阳地委一号,担任了省委常委,这一举国皆无的诡异局面。   单说,自共和国建元后的数十年,辽东一号,几乎有三分之二,担任过连港一号。而连港一号,即便是没做到辽东一号,那必然也是升任了高官。   而连港的经济地位,若是被萧山威胁,持续减弱,那连港的政治地位,势必也随之消减。   而政治地位的消减,威胁得不是连港地委一号一人,而是让整个连港政坛在辽东的竞争力锐减,其破坏性,简直无法言道。   遂,萧山建港,乃是动了连港的逆鳞!   “调动?说得轻巧,你看那那位薛书记是能随意调动的?”   陈大河愁眉紧锁,若果说方才发现这份新闻,只是让他震惊了,那震惊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微微的惶恐。   因为萧山炸山虽然劲爆,可毕竟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长期的心理胜势下,陈大河并未惊慌失措,可待稍稍考量后,他便发现问题严重了,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县委书记,分明就是一枚冒着黝黑寒芒的刺儿头!   薛老三的战绩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瞧见,更何况陈大河这位辽东省的有数人物。   挤走卫齐名,杀绝俞定中,干掉张立君,流放丁龙,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淌着血泪,隐着尸骨。陈大河作为省委常委,眼光和视角,更非常人可比,他甚至隐约嗅到花原的那场争斗,省委也有大佬插进去了。   如此,一个薛向,岂是他陈某人说动就能动的。   苏瑾无言,陈大河自也不会跟他较劲儿,当即喝令苏瑾备车,他要去省委!……   呼!   陈大河一把推开了张春林办公室大门,“张书记,萧山这是要翻天啊!”   进得门来,陈大河习惯性地便朝张春林的办公桌急步行去,行进几步,才瞧见张春林在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沙发上喝茶。   陈大河又调转脚步,行到近前,不待张春林招呼,一屁股便在沙发上坐了,当即,又道:“张书记,您还坐得住,您知不知道有人在挖您在连港打下的基业……”   张春林升任辽东省委副书记前,正是连港地区革委会主任,当时,陈大河正是他的大管家。   这陈大河可以说是张春林心腹中的心腹,是以,陈大河待张春林才会如此随意。   眼见陈大河就要滔滔不绝了,张春林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又伸手朝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指了指。   陈大河抬眼扫去,见到了正是自己办公室的拿张农报,而张春林的这张农报显然不是今日新得,因为那篇关于萧山县炸山填海的报到,许多句子,都被划上了很多红蓝记号,墨色早深,而更让陈大河吃惊的是,报纸边上有一张雪白宣纸,宣纸上,用铅笔,化了一张简略地理草图,甚至不用细瞧,陈大河便知道图上画的是何处,正是萧山县丰乐乡边上的那处鹰嘴峡,因为那里的地势,几乎每一任连港一号,都会记死!   至此,陈大河哪里还不知道,萧山县的情况,只怕这位张书记早就明了于心。   “既然张书记明了了,为何还不动作呢?”   陈大河心头又生出了疑惑,好在这疑惑一生即灭,因为他心底紧接着就弹出了答案:“只怕是和我一般啊,看来那位薛书记真是难缠到了极点!”   一念至此,陈大河准备请张春林这位党群书记在人事上发力的心思就熄了,盯着那份草图,亦陷入了沉思。   “大河,喝茶!”   张春林提起紫砂壶,替陈大河倒上一盏,还顺手将茶盏朝他那边送了送,算是打破了沉默。   张春林焉能不知道陈大河此来何为,他甚至都猜到了陈大河此时,恐怕在想他这位叱咤辽东的张书记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细说来,张春林自忖还真拿不下那位薛书记,上次交锋便是明证。   不过上次,这位张书记也未必出了全力,只不过是踩着关键点上,敲了敲边鼓。因为究其本意,这位张书记是不愿贸然出手的,若非那位吴二爷亲自致电,光凭一个吴公子,张书记是不屑理睬的。即便是那位吴二爷亲自代为转圜,这位张书记还是不愿全力以赴。   究其原因,自然不是张春林崖岸高峻,而是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即便是在派系中,亦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有自己的尊严和地位,更不提派系组建,尤其是派系上层的搭建,原本就不是因为严格的隶属关系,而是因为政治抱负、政治理念,抑或政治利益,而组建成体系。   即便是派系首脑亦无权将派系大将,作为门下牛马使唤,更何况吴二爷不是吴老,吴公子在派系内,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   是以,张书记当日出手,只不过是顺势一击,压根儿就没全力施为,出手的宗旨,无非是,胜,则深藏功与名;败,则能全身而退。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三百一十四章揭开谜底   ----------------------今次,这位薛书记貌似又撞到张春林手中了,而且出手狠辣,要挖他张某人的根基,张书记焉能坐视?   陈大河端起茶盏,搁至嘴边,却又顿回了茶几,满脸愁容,欲言又止。   张春林笑笑,道:“大河啊,你还是老脾气,放心,我既然放在心上,又怎会置之不理。”   说话儿,张春林拍拍手,招呼一声,一直侍立在远处的秘书,立时拿了个红壳件,步了过来。   陈大河满脸错愕,不知张春林唱哪出,待打开件后,攸的一下,眼睛亮了!……   “……土壤酸碱性主要取决于土壤中酸碱物质的多,酸性物质来源于二氧化碳溶于水形成的碳酸和有机质分解产生的有机酸以及氧化作用产生的无机酸……沿海土壤酸碱性不适合种植稻谷、小麦等主粮农作物,且沙质化严重,不易存储营养、肥力,也不适合种植大豆、玉米等,总之,围海造田,成本高,而效益低,沿海县市追求农田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布局、行动之前,调研工作还得仔细、全备,殊不知在没有科论断的基础下,任何错误决策都会给我们的事业和人民带来巨大损失……”   段钢读着今天的辽东日报,读着读着,眼睛就亮了,这分明是天降福星嘛!   一篇纯农业报告似的章,竟然上了辽东日报这样的政策主导报,其中指向如何,意味儿如何,段钢不自明,分明是奔着萧山围海造田来的啊!   “看来上面也看不过眼薛书记瞎胡闹了!”   段钢咂摸着味道,心中欢喜无尽,虽然薛向同意毛有财那边对他的大棚基地敞开资金,可段钢不是浑人,他心中有数,按照县里的财力。对大棚基地的支撑,是不可能持续多久的,因为那边的填海工程依旧在持续,每天如山似海般的钞票在花费出去,萧山县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捻出几根钉?   这片具有腔调省委意识的章一出。段钢相信用不了多久。薛向就会放弃那个围海造田计划,而全力转回正途,支持他做好大棚,而萧山县的未来,终于又重现曙光。   段钢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际,更好的消息又来了,省农业厅下达了红头件,件指出沿海县市围海造田,必须经过省农厅科论证。凡未经论证,准备或正在施工的工程必须马上停止!   段钢在钟伯韬处见到这份件,可谓是如获至宝,有报纸最多是多了份劝说薛向的依据,可有了这红头件,薛书记就是再犟。恐怕也抗不过去了。   这下,段钢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等薛向回来了,他打定主意,只要薛向一到,他便立时奔过去,帮薛书记摆事实,讲道理。因为那丰乐乡的围海造田,每多折腾一天,就得多支出七八千元,可偏偏负责实地指挥的楚朝晖和负责后勤供应的毛有财。都还只听薛向招呼,这一点,让段钢急得抓心挠肝。   好在,今儿个段县长的运气似乎好得爆棚,想什么来什么,至少在他见到薛向立在他面前的霎那时,他是如此思想。   薛书记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段钢左手持了报纸,右手握着件,稳稳当当地霸住了薛向办公桌前的中央位置,将一转的人都顶了开去,刚要搂火,开启喷液式机枪,便被薛向挥手止住:“开会!”   下午点半,执政党萧山县常委会准时召开,除了新任县委书记抱病缺席以外,其它十二位常委全部到齐。   按理说,书记不在,当有县长主持会议,可钟县长似乎有君风,拼死退让,结果,就变成了副书记薛向主持县委常委会议。   其实,人家钟县长原本也想习那位新书记,每逢重大会议,生病入院了事。可偏生这位薛书记需要他这个招牌,说县委、县府一号哪有同时生病的,就这么蛮横的理由,钟县长也只有委屈的健康着。   薛向刚说完场面话,段钢就蹭起身来,摇着他那两份在他看来如尚方宝剑一般的玩意儿,努力做出痛苦状:“唉,薛书记,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萧山县就是生不逢时,刚想辟点儿田出来,给老姓做点好事儿,这上面就一会儿东南风,一会儿西北风地乱刮,生生就把怎么这将起未起的事业给刮黄了!”   段钢的表演,众人都看在眼里,心头都是一乐。其实,对薛向力主围海造田,众人心底都不如何支持,若不是常委会上有多薛老无底线无原则的追随者们,搞不好真就得出个十二票弃权,一票赞成的决议了。   这会儿,见辽东日报和省农业厅的红头件出现,与会众人皆与段钢心情一般轻松,本来嘛,那个围海造田光费钱,不收益,即便是收益,也是四五年后,可四五年后谁还能保证自个儿依旧留在萧山啊,这等费力不讨好又拉低萧山经济的工程,自然难受欢迎。   “噢?什么风,这么猛,把我们的钢县长都刮懵了!”   薛向调侃一句,段钢手里的件,薛老虽未看过,可光看农业厅字,他就知道里面要说什么了,因为归程途中,他恰好看了省报,知道终于有人动作了。   “哈哈哈……”   薛向一句“钢县长”引得与会众人皆乐出声来,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衬段钢了,刚硬的发茬儿,刚硬的脸庞,在加上风风火火的办事风格,可不就是钢县长嘛!   段钢似乎对这绰号并不如何满意,一张做出来的苦脸,立时真就成了苦脸,“薛书记,打趣我,不打紧,你啥时想打趣,叫我来就是,打紧的是,咱们的围海造田怎么办,按这件上说的,农业厅怕是马上就要下来人调查了,而丰乐乡那边的地块儿,我可是看过的,到处是沙石,严重不达标啊,搞不好咱们围海造田的计划就得黄汤,所以,晚黄不如早黄,被查不如自纠,赶紧停工,写检讨,反正咱们是在农业厅下红头件前开工的,这叫不知者不罪!”   薛向道:“段县长说得是有道理,可我这人就不喜欢做检讨,不过农业厅要来查,这也是个麻烦事儿,我看这样,干脆咱们继续填海,就不造田了,干脆建海港得了,反正就这一块铁,打锅打瓢,都是一锤买卖,而且我认为建造海港……”   如此消息,竟被薛向用调侃的语气,渗透了出来,直如飞天一棒,打得众人魂魄都除了窍,至于后边薛老再分析什么建港的好处,已然没有一人能听得入耳。   盖因在场诸人,皆知道如果萧山真的建港,将意味着什么。毕竟不似大棚蔬菜这一新生事物,肇始之初,与会众人皆不清楚其前景、效益,可以说是薛向全力推着在前进,而这港口,只要脑不傻,就知道一旦建成,必是流金淌银般进钱,可以说,即便萧山八十万人口啥也不干了,守着这港口也能活得潇洒。   而这只是对老姓而言,对满室众人来说,一旦海港建成,那不是天大的政绩么,萧山县甩脱贫困县的帽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政绩,清风书记、王维副县长皆因此晋升,若是港口建成,可以想象这将是多么大的一笔政治资本!   “薛书记,这只怕是你早想好的?我就说嘛,什么围海造田,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压根儿就不是你薛书记的风格,围海造田只怕是明修栈道,开建海港才是暗渡陈仓啊!”   依旧是段钢最先回过神来,这番话几乎是被他喊出来的,说话儿,手中的件、报纸便被他随手扔飞了天!   此时,这位段县长已然满脸尽赤,眼珠充血,一想到那蔽日的钢铁巨兽堆满了丰乐乡的那片水洼,段钢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段钢如此,其余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便是最沉闷的钟伯韬亦是满眼渴求!因为他已然看出来了,这位薛书记还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即便是只希望他做招牌,当傀儡,可这海港一建,到时整个常委会同仁只怕都要霞举飞升,他这傀儡县长再是门面,到时只怕也得沾个头彩,没准儿仕途这条已死之,还能出现专机!   却说段钢一番炮仗也似的话,惊醒众人后,室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有高兴得忍不住发笑的,有不住拍着桌的,而更多的却是一如段钢那般,“逼问”他薛书记是否早有预谋!   众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郑冲持了钢笔,重重敲了敲桌面,止住了喧闹,“同志们,咱们先别高兴得早了,薛书记既然隐瞒,自然有隐瞒的道理,而今日道破隐情,想必也有道破的理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份省农业厅的件,只怕压根儿就不是奔着咱们围海造田来的,恐怕薛书记的这番谋划,瞒过了咱们,到底没瞒过上面的有些人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三百一十五章邓秘书长来了   郑冲不比旁人,到底有个老谋深算的老子,其实,郑冲至今未服薛向,哪怕是薛向绝地反击,一举击溃了俞定中,可卫兰就是横在他心底最深的肉刺,而这种不服在薛老三推出围海造田计划后,达到了顶峰,恰好,他家老爷子郑功成又极是欣赏薛向,郑冲无事便把薛向围海造田这记败招拿在老爷子跟前说事儿,还从投入、效益出发,分析得头头是道,奈何老爷子总是笑他目光短浅,却又不说原因,只说薛向是在铤而走险,成则千秋万代被萧山人民谨记,败……败只怕是多面。   当时,郑冲还不能领会老爷子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何指向,待今日薛向捅破关键,郑冲立时就联想到老爷子的那番话,继而,联想到萧山建港,其弊与谁?   郑冲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诸人除了宋运通浑浑噩噩,其余人等皆明白郑冲意所何指,很明显,是有人不愿意看见萧山建港,而稍稍联想一下,众人心中便都有了答案,继而,骇然变色!   连港,一个庞大到让众人生不出对抗之心的政治集团!   动了他的肉包子,能有好果子?   众人的表情,薛向看在眼里,笑道:“怎么,怕啦?”   “怕?怕个屁!”   王建拍案而起,竟移步到薛向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大手道:“薛书记,只要你开港,我老王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说话儿,王建双眼,已然滚滚下泪,众人自惭之余,亦是错愕不已,均不知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王书记,何以露出如此小儿女姿态。   王建似乎知晓众人心中所想,一擦涕泪,竟慨然说出一番情由来。   原来二十年前,也就是六二年。萧山县第二次提出要炸掉鹰嘴峡,开建海港时,那一任的县委书记正是王建的领导,而王建正是那任县委,当时王建的那位领导提出兴建萧山港口时,王建就在左近。便是此刻。王建还能记起当时他是多么的热血沸腾。   可以想象,港口一建,王建的那位获得如何丰厚的政治资本,而王建的仕途之路又会如何顺畅!奈何美梦终成黄梁,连港地委的那位书记一出手,王建的领导立成灰灰,被调往他处,任了闲职,没过几年。郁郁而终。而王建自己原本平坦的仕途,立时无比崎岖,二十年前的正科级一号大秘,二十年后,亦不过副处级副书记。王建心中的憋屈,几乎不用想。便如滔滔江河。   王建讲完那段秘辛,尽管,他主要强调连港的霸道,以及萧山县的两次遗憾,可谁都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王建的窝火,也就理解了老爷子为何忽然情绪如此激动。   王建似乎生怕薛向打退堂鼓,死死攥住薛老三的大手。几乎要掐出血来。   薛老三赶紧拍拍老爷子的肩膀,扯着他坐下,接道:“大伙儿不要慌,连港……”   不待薛向说完。后知后觉的宋运通便跟着鼓噪起来:“薛书记,我可没慌,您可别瞎咧咧,不就是个连港们,他们也忒霸道了,以前我还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只道咱们萧山地势不好,要啥啥没有,活该受穷,谁他……谁能知道竟是连港的那帮家伙在后边使坏,挡住了咱们萧山的金山银海……”   宋运通这一鼓噪,先前沉闷的气氛立时被催火了,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跟着开始表态,口径煞是一致,皆要求跟连港干一回。   其实,众人原本也没如此胆色,毕竟要跟连港这个在辽东的第一大政治团体叫板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众人之所以定下决心,还是因为薛老三的存在,毕竟这位薛书记的背景,大家朦朦胧胧,未必知晓,可战斗力却是一等一的,有他在前面戳着,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正所谓,本小利大,不搏是呆瓜!……   “薛书记,这是集合县委办公室所有笔杆子,整治出的一份萧山建港可行性分析报告,请您过目!”   薛向正在办公室睡午觉,县府办主任王刚就夹了本文件夹,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   楚朝晖下放了,薛向倒也没寻别的秘书,一来一时难有合适的,而二来他这人念旧,索性就由王刚兼了他的秘书。   王刚和薛向相处日久,知道这位书记的脾性,所以,薛向睡得正迷糊之际,王刚也敢将之唤醒。   薛向揉揉睡眼,接过王刚的文件夹,就翻阅起来。要说县委办的这些笔杆子,做起党八股来,个个都是好手,可真弄起这需要分析、见地的报告来,那就完全不是个儿了。   一篇可行性报告,除了他薛书记事先提点的二条主要论据,这县委办十多个笔杆子,竟未再提出任何真知灼见了,可见术业有专攻这话是多么的正确。   好在薛向这个可行性报告,投出去,就是为冲某些人亮明态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自然知道,萧山建港不可能是几张纸就能定下来的,刺刀见红的时候,还得他薛某人冲在最前头。   薛向皱着眉头,把文件看了一遍,刚要递还给王刚,钟伯韬行色匆匆闪进门来,“薛书记,连港地委办公厅来人了,说有要事儿要找您商量!”   这个消息,让薛向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连港那帮人会始终隐在身后出手,比如辽东日报和省农业厅的红头文件那两招,耍得就不赖,这会儿,怎么跳到台前来了。   薛向心中生疑,嘴上却道:“钟县长,你是县长,县府有事儿,你做主就可以了嘛,我这儿正忙着呢,就劳驾你去接待。”   敌情不明,薛向不愿出面,更何况,都要扯破脸了,何必还多此一举。   钟伯韬急道:“薛书记,不是我偷奸耍滑,是人家只认你啊,来人是连港地委办公厅的邓副秘书长,听他口气,好像有什么好处,要送与我们,我细细问过,可人家就是不说呀!”   连港地区是副部级架构,地委设有办公厅,而非普通地委的办公室,地委办公厅副秘书长乃是副厅级干部,比他薛某人还高了一级,连港能派副秘书长来此,先不说别的,态度便算绝好了。   “王主任,你辛苦一趟,亲自把这份文件交付周专员手中!”   说话儿,薛向便将那份可行性报告递给了王刚,又冲钟伯韬道:“走,我陪你去会会那位邓秘书长!”……   邓秘书长果然是来送好处的,而且好处还不小,不,不仅是不小,简直是大得让薛老三吃惊。   “薛书记,怎么样,你们萧山这回算是拣着大便宜了,哈哈……”   看着薛向盯着文件,长大了嘴巴,邓秘书长很是快意,心中嘀咕,到底是乡巴佬,没见过天大,转念又想,这块蛋糕确实给得大了,真正让人心痛,可谁叫眼下让这帮穷措大捏住了要害呢,且等缓过了这阵劲儿,早早晚晚,得收拾这帮土顽!   啪的一下,薛向合上了文件夹,一把拽过邓秘书长肥厚白皙的大手,不住地摇晃,脸上现出热情洋溢而又感激涕零的表情,“赵秘书长,感谢,实在是感谢……啥也不说了……感谢……”   薛书记语带哽咽,似乎情绪有些失控,难以成言,弄得身后的钟伯韬、廖国友等人忍不住好奇,到底连港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让自家这位心坚如铁的薛书记感动成这样。   邓秘书长很满意薛向的举动,心中的烦闷、憋屈一扫而空,继而是满心的得意,果然是一帮穷措大,小小的头号方案,就将他们砸晕了,要是后边的条件开出来,还不把这位薛书记吓死啊,不过,这样也好,花最小的代价,解决了问题,这笔功劳可是不小哇!   实事求是地说,邓秘书长所谓小小一号方案,在薛向看来,是真的不小了,薛老三是真的被连港地委的豪气所惊住了。   他方才看得那份文件,正是连港就萧山县围海造田开出的条件,文件上说,考虑到萧山县人民围海造田的困难和艰辛,以及开荒造出田地注定贫瘠云云,连港人民实在不忍看到萧山人民如此辛劳,愿意每年帮扶萧山县五十万元,用以改善萧山县人民的生活质量!   五十万元,还是每年!   如此条件,怎不叫薛老三惊诧!要知道,即便是萧山县还戴着贫困县帽子的时候,从中央哭爹爹,求奶奶,要回的扶贫款也不过这个数目,而现在萧山县甩掉了脱贫的帽子,这笔扶贫款显然已是过眼云烟,不可再求,连港这时主动站出来,要接着出这笔钱,怎不叫薛老三惊喜交集!   “行了,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就不打扰同志们办公了,我们就先走了!”   来前,看陈书记那副慎之又慎,交待了又交待的态度,邓秘书长还以为此行一定苦难冲冲,扯皮多多,因此还带了几位扯皮专家,谁成想,萧山县的这位薛书记太也名不副实,不待他邓某人使出三板斧,竟是一棒子就砸晕了,太也没成就感,索性,不如归去!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三百一十六章一把攥死姓薛的   “慢着!”   邓秘书长刚转过身子,便被薛向出声止住。   邓秘书长回过头来,“薛书记还有什么事儿,难道是对条件不满意!”   薛向笑道:“哪里哪里,连港人民的深情厚谊,我们实在是感激涕零,只是这五十万元援助,能否马上拨付,邓秘书长可能不知道,这围海造田,尽管是仓促之举,可事到如今,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只能继续干下去,所以,连港的这笔援助,若是能尽快到位,我们萧山县县委县政府才好名正言顺地喝令停工啊!”   送上门来的肥肉,薛老三焉能让它跑了,他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在连港这块肥腻腻的肉上,撕下一大口。   闻听薛向言语,邓秘书长有些沉吟不决,实事求是地说,他此来,陈大河给的权限颇大,且为方面他行事,还备下了多套方案,甚至将此次谈判的最高代价提高到百万元,而如今五十万就拿下了,原本是了不得的胜利。   可偏偏就在这时,薛向提出要连港马上支付现款,这一下算是打在了邓秘书长的七寸上!   因为连港虽然写好了协议,其实也是存了晃点萧山的心思,毕竟连港虽然家大业大,可五十万元到底不是小数目,再一个,连港补助萧山,老百姓只当是连港好心,可辽东政坛谁能不知是连港被萧山拿住了,这就相当于是在缴保护费一般,连港再是把名字取得好听。曰为补助,总归改变不了受欺负的事实。   因此,陈大河也有一番考量,这次,邓秘书长下去谈条件,他其实不在乎开多开少,而是压根儿就存了不给的心思。   萧山要建港,连港本有无数手段对付,萧山县二三十年前的两次,便是明证。而今之所以被卡住,所虑者,不过这位薛书记一人。   只要先拿条款稳住了这位薛书记,腾出了空当,再慢慢运作、消磨,将这位薛书记高升了事,到时萧山换了当家人,若是还拿这所谓条款去连港要钱,保管连港财政局能想出一万种办法遮应过去。   可偏偏这位薛书记就好像看透连港的虚实一般。毫不顾忌面皮,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就直言要钱。还语出威胁,说什么没有钱,恐怕无法跟正在施工的同志们解释,可谁他娘的不知道,你薛书记在萧山横行霸道惯了,干啥事儿,跟人解释过。威胁就威胁,耍这套路做甚。   邓秘书长心里骂翻了天,沉吟半晌。方道:“薛书记,跟同志们好好解释解释嘛,实在不行,完全可以把这份协议,亮给他们看嘛,总不能见了这份协议,还有生事儿的吧。我们堂堂连港地委地区行署的信誉就这么差?”   薛向道:“邓秘书长,看您说的,连港乃我辽东,乃至东北三省的骄傲。这点小钱,对你们来说,九牛一毛嘛,谁还能信不过?”   闻听薛向如此言语,邓秘书长的脸色果然立时好了许多,谁成想薛老三话锋一转,凑到邓秘书长近前,低声道:“邓秘书长,都说家丑不能外扬,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了,实不相瞒,现如今,咱们县上的财政,都已经空了,参与填海施工的同志们,有半拉月都没开支了,我这儿到时想停工,可现如今是我是龟壳垫床脚,不得不硬撑啊,如果我这儿按您的意思,马上停工,势必得马上给人结清工钱,可县里哪有钱给人结账,到时一露馅,那帮讨债鬼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啊。”   论嘴皮子,论心眼,薛向能甩出邓秘书长十条街去。   如此一番言语,直听得邓秘书长瞠目结舌,半点回口的余地也无,因为这牙尖嘴利的薛老三已然把“不给钱”和“不停工”对等起来了,陈书记的拖刀计哪里还玩儿得下去。   “这,这……”   邓秘书长一时无语,亏得一旁的随员悄悄扯了他一下,邓秘书长才回过神来,心头大恨,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笑兮兮的坏小子,可是再愤怒,眼前的事儿得办啊,萧山县围海造田停工这是陈书记下的死命令,至于钱不钱的,倒不是大事儿,关键就怕这小子拿钱不办事儿!   一念至此,邓秘书长牙齿一咬,说道:“薛书记,先给钱没关系,可我要你立刻下达围海造田工程的停工的命令,并立下字据,保证永不复工!”   “这个,这个……”   薛老三面露迟疑之色,“邓秘书长,用不着这么急吧,再者说,我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说出去的话还能反悔不成,您满花原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薛向一口唾沫一颗钉!”   “话不是这么说的,薛书记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我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儿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五十万的款子,我今天还真就带来了,你薛书记要是肯签协议,这存折,你立马拿走,若是不签,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说话儿,邓秘书长还真就从口袋里掏出个红色存单,故意竖直,亮在了薛向眼前,鲜艳通红的数字好似誓要亮瞎薛老三的钛金狗眼!   此刻,邓秘书长真是得意万分,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薛书记竟是个谈判场的初哥,太过名不副其实,抢先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萧山县无钱,这不是放手让他拿捏么?   “嘿嘿,陈书记只要我诓住这位薛书记,且为了连港的面皮,在那协议中,压根儿就没提让围海造田停工的事儿,而此刻,自个儿趁势拿捏住了这位薛书记,让他立下字据,岂不比陈书记的计策还高明了十倍,简直超额完成了任务,试想想,一个是诓,没准儿别人回过味儿来,又反悔;一个是立下字据,彻底攥死了他。前后相较,自己真是……”   邓秘书长真个是志得意满,心中已然展开了无限遐想。   薛向盯着拿张建设银行的存单,怔怔出神,忽地,猛一跺脚,喊道:“王主任,准备笔本,我写!”   看着这位薛书记被自己拿捏得如此为难,邓秘书长心中乐开了花!   刷刷刷,薛向接过王刚递来的纸笔,片刻就写好了一份保证书,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那位邓秘书长似乎还不放心,又扭扭捏捏地要薛向按上了手印,这才如获至宝地将保证书夺了过来,捧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个不停,拼命绞动脑汁,咀嚼文字,生怕薛老三在其中藏了什么埋伏。   一通摆开、揉碎的解读后,邓秘书长终于放了心,白纸黑字在手,已然攥死了这小子,不怕他翻了天去。   啪!   邓秘书长爽快地把那张存单拍进了书望出血来的薛老三手中,场面话都直接省了,调头就走,步履匆忙处,好似生怕薛老三反悔一般。   邓秘书长一去,钟伯韬、段钢几位再也忍不住了,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薛书记,糊涂啊!刚才姓邓的在,我没好说话,可我一个劲儿地给你使眼色,书瞪出来了,你怎么能装看不见,这协议一签,大事去矣,糊涂啊!”   敢如此直谏的,除了性子火爆的段钢,还有何人。   “薛书记,你得给我个解释,你的脑子,我老头子信得过,刚才没开口,是料定你不会出尔反尔,现在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话的是一脸紧张、悲怆的王建王书记,王建嘴上说信得过薛向,其实心里已然沸反盈天,这白纸黑字都让人拿去了,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心中直疼得滴血,难不成今生最大的遗憾,终归还得带进坟墓!   “薛书记,以我之见,您的这个决定似乎……似乎太过仓促了!”   这是现如今在县委老实的如同嬷嬷一般的钟伯韬,便是连他都忍不住责怪薛向了,可见这位薛书记此举,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眼见着,自己这位萧山县的功勋书记,就要成萧山未来百年的祸首罪魁了,薛老三终于忍不住了,“够了!”   声虽不大,薛书记积威所致,倒也有几分令行禁止的威风,众人立时就住了声儿!   哗的声响,薛老三把存折塞进了段钢手中,“钢县长,你不总说大鹏基地的资金不足么,这下足了吧,赶紧去取出来,免得人家后悔,冻结了资金!”   “冻结资金?不能吧,连港能做出这么不地道的事儿?”   宋运通依旧后知后觉,没回过味儿来,脱口而出。   可这时,其余几位满脸惊诧,望着薛老三,心中均是雷霆滚滚,哪里是人家要反悔,分明是眼前这位要吃干抹净不认账啊,只是这连港这头肥猪,似乎太肥了些,这位薛书记一口吞下,也不怕噎死啊!   薛书记噎死噎不死,段钢管不着,他不管薛向到时怎么跟人家连港那边交待,反正钱到了他兜里,是死活也别想出来,先花了再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电视台采访   陈大河持了邓秘书长捧上前来的纸张,扫了一眼,便拧紧了眉头,忽地一声急喊,秘书赶紧捧来了陈书记的老花镜。   陈大河手忙脚乱地将眼镜戴上后,眼神再次凝上了那张白纸,盯着上面的两排蓝黑钢笔字,便琢磨开了。   良久,陈大河取下老花镜,眉宇间的肉疙瘩早已平复,双颊拽起,露出久违的笑容,伸手拍拍邓秘书长的肩头,“老邓,行啊,有你的,都说你是办公厅的一支笔,我看你老邓的本事比之孔明、子房亦不遑多让啊!”   陈大河的心情实在是大好,有了这张保证书,他提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至于那花掉的五十万,对连港这豪门大户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嘛。   先前他还担心那位薛书记太过难缠,还特意派了稳重的邓秘书长领头,组建了谈判专家团前去,此外,还准备了多套方案,和丰厚条款,哪里知道那位薛书记竟是如此的眼皮子浅,让区区五十万,就一家伙砸瞎了眼!   “书记过奖啦!”   邓秘书长被陈大河这一拍,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眼前的这张保证书,可称得上他生平得意之作了!   陈大河笑道:“行了,老邓,我也没功夫给你掰扯了,我看行署办公厅秘书长一职就由……”   叮铃铃,叮铃铃……   陈大河一句未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伸手接过电话,刚“喂”了声,脸上立刻放出光彩来:“张书,您果然是妙计安天下,您猜猜我手里捏着什么,那位薛书记亲笔签的保证书,区区五十万元,那边的围海造田工程,便永远停止,真个是一劳永逸啊!”   不待电话那头的张春林言语,陈大河便打了一通机枪,他也确实是兴奋了,悬在连港头上多少年的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一朝解下,心中快意,自然难言。   一旁的邓秘书长弄清电话那头是谁,跟着也弯下了粗腰,满脸得意不下于陈大河,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眼中满是渴求之色,显然是希望这位陈书记表功之余,千万别落下自己。   “一劳永逸,嘿嘿!”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郁,却听不出什么感**彩,“他签了什么保证书呢,你念给我听听!”   邓秘书长慌忙一个跨步,抢在陈大河秘书之前,抓住了近在陈大河咫尺的纸张,捧到了陈大河眼前。   陈大河瞥了他一眼,凝眸纸张,念到:“本人薛向,代表萧山县委庄严承诺,绝不再上马围海造田工程,立此存照,用不反悔!签字人,薛向,对了,还有他的手印,呵呵,错不了,老邓看着他签的!”   陈大河一句“老邓”激动得邓秘书长膀胱一紧,险些没托住手中的保证书!   陈大河念罢,电话那头又传来两声听不出感**彩的笑声,接着,便听那边道:“看省台吧!”   辽东省在全国三十多个省、直辖市、自治区中,经济、政治、文化,都称不上出挑,但辽东人民也有引以为傲的地方,那就是辽东省电视台。这家电视台乃是全国最早的五家电视台,成立于1957年,在大部分省市,还瞅着别家电视台收看节目的时候,辽东人民已经有了自己的省台,尽管电视稀少,可辽东电视台,照样是全辽东人民的骄傲!   张春林冰冷如水的语调,让陈大河隐隐有些不安,他刚要朝办公室左侧的茶几处行去,听见电话那头声音的邓秘书长,却已经冲到了近前,抬手拧开了电视。   这是一台黑白电视,辽东省自产的,质量虽然不高,可用来收看本地电台,画面和音质都极是清晰。   陈大河办公室的这台电视,其实也只能收到辽东台和并不清晰的中央台,因着辽东台也转播中央台每日七点的新闻联播,是以,对陈大河而言,一个辽东台就够了,而这台电视自摆进陈大河办公室,确也没调过别的台。   因此,这会儿电视一打开,便正是辽东台!   画面一转,陈大河的眼睛便凝住不动了,因为画面上的场景,他实在是做梦都见过,正是萧山县丰乐乡边上的鹰嘴峡,而那醒目的峡谷此时早已匿迹,山峰被削平,记忆中的汪洋,已然化作平土,画面上,还有数不清的人头,正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在平整土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立时就停工,姓薛的这是违约,是讹诈,是不要脸……”   邓秘书长霎时就癫狂了,竟忘了此处是陈大河的办公室,跳着脚就喝骂开了!   “闭嘴!”   陈大河虽不知薛向何故出尔反尔,却也终于恼了!   邓秘书长悚然大惊,方才记起此处何地,连忙躬了身子,想要道歉,却又不敢开口,正急切间,忽然,画面又是一转,姓薛的小子,竟然露脸了!   电视上,一个蓝色工作服的短发美女,正持了话筒,对准薛向提问,“薛书记,请问你们萧山县开建海港之举,有没有经过科学论证,有没有得到省里支持,有没有什么特殊困难呢?”   这短发美女,邓秘书长认识,正是省台每日晚间六点半辽东新闻的主播王粲,她竟然都出动了,可见萧山开港,省里已然得知了!   霎时间,邓秘书长心头一片乱麻,只剩下本能的恨意,死死盯住画面上那个怎么看怎么想踹的俊脸。   薛向笑道:“记者同志,提问也用排比句,是不是有些难为人了,不知道是你的新闻学没学好,还是特意为难我呢?”   电视上,薛老三不回答问题,竟然调侃起王粲来,真不知道这段镜头,怎么没被剪切掉!   邓秘书长正心头暗骂,电视上的王大美女竟风情无限地回了个眉眼,说道:“听说薛书记可是鼎鼎大名的京大高材生,这点小儿科,定是难不住您的!”   辽东电视台自创立初,便以求新求变著称,即使最严肃的那十年间,辽东电视台的也走出了别样风格。到了今天,辽东台更是将个性、新颖,作了主打特色,是以,如此家长里短般的对话,也能上得了台盘,也就不稀奇了。   薛向道:“那我就试试,第一个问题,科学论证,记者同志,你都说了我是京大毕业生,如果你知道我们京大在六十多年前,就最先提出了民主和科学两个问题,想必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萧山县建港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科学论证的!”   “第二个问题,省里的支持,实事求是地说,目前省里并为明确表态,不过也可以理解,要知道萧山开埠建港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也不过刚交付到省里,省里反馈回来,也需要时间嘛,不过,我相信以省委领导的英明睿智,定能看出萧山建港的好处,定能给以我们极大的支持的!”   “第三个问题,特殊困难,这个我要说的是特殊困难没有,一般性困难还是不少的,最大的一般性困难就是资金不足,记者同志想必也知道,我们萧山县原本炸峡填海,只是为了造田,而后来,看了省报,又请来农业厅的专家论证,结果证明,本地土质不适合造田,这才顺水推舟,改为建港,而建港的花费之巨,想必不用我多言,记者同志也清楚,因此,目前,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困难还是资金支持。不过好在,我们辽东大地上,到处是勤劳的人民,热情的乡亲!这不,在得知我们萧山县遭遇到巨大经济苦难后,连港人民率先伸出了援助之手,承诺每年支援萧山五十万元人民币,用以改善萧山县人民的生活,并且第一笔支援款项,已经到账,对此,我代表全体萧山县人民谢谢连港人民了,他们的深情厚谊,我们萧山人民永远铭记,在这里,我也希望省台能好好宣传连港人民的博爱……”   嗵!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过后,正播着俊男美女画面的电视剧陡然冒起了黑烟!   原来,看着薛向在电视里亮出的那本由他陈某人签了大名地支援协议,陈书记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宫商角徽羽,终于一个没忍住,持了盛满水的茶杯,一个大力猛扣,便有了现在的隆隆黑烟!   陈大河实在是太气愤了,太气愤了,这辈子受的所有气,加起来,只怕也没今日的多。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那笑兮兮的臭小子给涮了,当着全省四千万人民狠狠地涮了一把。   更可恨的是,这小王八蛋吃干抹净不认账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亮出那份每年五十万支援的文件,声泪俱下地说着感谢连港人民,这是摆明了要吃大户,天长地久地吃下去啊,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啊!   陈大河此刻,只觉自己跟傻子一般,求着那臭小子,颠颠儿签了自己的卖身合同,一卖无数年! 第三百一十八章省委常委会   “陈书记,你别气,也别急,这姓薛的太不要脸了,他有咱们的承诺,咱们还有他的保证书呢,他会请省电视台,难道咱们不会么,不,我看咱们把省电视台、省报一起请来,比声势,比动静儿,咱们连港伸出个小指头,也压死他萧山了!”   邓秘书长也出离愤怒了,可自己的愤怒怎能比得上领导的愤怒来得重要,狂怒之余,邓秘书长倒没忘记宽解陈大河,并亮出奇技。   邓秘书长的言语,似乎果真生了奇效,他一言罢,陈大河喘着粗气的鼻息,陡然平缓了,一双赤红的眼珠子,竟有转青的迹象,并朝他这边瞧来。   邓秘书长挥舞着手中的那份薛向亲笔写下的保证书,正待再接再厉,忽然陈大河动了,这一动,真矫如脱兔,快比流星。他一把扯过邓秘书长手中的那张纸条,三下两下地扯得粉碎,复又握紧手里,揉成一团,狠狠砸在邓秘书长脸上,霎时,化作蝴蝶片片飞舞!   邓秘书长彻底懵了,他不知道陈书记何以如此气愤,竟致失去理智了,赶紧道:“陈书记,您千万冷静,要不我再去一趟萧山县,一定让那小子痛哭流涕,他亲笔……”   邓秘书长还待滔滔不绝,一边的秘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生怕已经气得鼻子冒烟的陈书记,再听这位估计干不了两天的邓副秘书长瞎咧咧几句,能气死过去,“邓秘书长,纸条上写的保证什么?保证不围海造田;电视上,那位薛书记说的什么?人家要开埠建港!”   秘书此话一出,邓秘书长哪里不知道坏在何处,那臭小子保证不围海造田,可没保证不开埠建港啊!   “啊!”   邓秘书长脑子直若被谁重重锤了一下,一声惨叫过后,仰头便倒!……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陈大河简短的头发根根站起,眼珠子的血红褪尽,根根血丝却留存了下来,昭示着他方才的愤怒。   这会儿,坐在张春林办公室里,他嘴巴里仍旧愤愤不平地念叨着。   “第十二遍啦,老陈,你不累,我听着都累,来,喝杯茶,降降火,早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金银花、野菊花混调的!”   张春林依旧面容平和,白皙的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手将茶杯在陈大河面前放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大河伸手一推茶杯,“都这会儿了,火烧眉毛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张书记,快说说怎么办吧,要是连港在我手里衰败下来,我怎么有脸去见老书记他们啊!”   张春林摆摆手,道:“放心,就是老书记们打板子,也有我陪着你挨,怕什么,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把那位小同志想得简单啦!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估摸着是年纪大了,光长皱纹,长不了智慧了!”   陈大河知道张春林此话何意,其实,发动省报写土壤酸碱论,以及农业厅发布红头文件,还有那五十万的补助款,都是这位张书记的主意。   在张春林看来,薛向打着围海造田的旗号,是明修栈道,而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暗渡这建港的陈仓。而薛向之所以不明着建港,而采用围海造田这一迂回战术,显然是心有顾忌,而这顾忌,恐怕正是以自己为首的连港这一大政治集团。   既然有顾忌,那就好办,张春林便发动能量,让薛向这围海造田造不下去,而且张某人使得是堂堂之阵,用阳谋——科学论证,这一手段,阻止薛向的所谓围海造田,破的就是薛向的明修栈道,同样也是在告诫薛老三,你玩儿得小动作,我们知道了,你老老实实收手吧。   要说,张书记还真是厚道人,连薛老三的面子都照顾到了,五十万的好处费,且是连连都发的好处费,可谓是轻轻打一板子,却塞了个天大的肉包子。   按理说,都到这份儿上了,一般有天良的人,都该感激涕零,尔后,欢欢喜喜地捧着肉包子,回家过年去。   可偏生这位薛书记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貌似也没什么良心,这家伙是肉包子照吞不误,该干的事儿,还得硬干,你不让他明修栈道,这家伙就给你来个明渡陈仓,干脆就亮明了招牌,玩儿楞的!   是以,张春林的一番算计,完全落空,才有了此刻的这番感叹。   “那,那怎么办,难不成任由他兴风作浪,怎么俯身认输?”   陈大河对张春林的这番言语很是不满,霍然起身,瞪眼瞧着张春林。   张春林笑笑:“怎么,急啦?”   陈大河一横眼:“还不急?我可听说那小子的劳什子可行性分析报告都递到了计划委员会,不可小觑啊!”   张春林站起身来,步到办公桌前,取过一份文件,又转回沙发上坐了,将文件递给陈大河,“不用听说,我这儿就有一份,写得不咋的,你看看!”   陈大河伸手接过文件,却不翻开,而是撂在了茶几上,“我不看,人家摆明了就是走过场,干嘛好好写,真刀真枪,还不得在常委会上!”   话至此处,陈大河忽地在张春林身边坐了,声音转急:“张书记,都这会儿了,可开不得玩笑,得上心啊,实不相瞒,那小子在省委也有根脚,弄不好真翻了船,你我就都是连港的千古罪人呐!”   闻听此言,张春林那张永远挂笑的脸上,第一次收敛了笑容,淡淡的看着陈大河,“老陈,我心里有数,事虽急,但还不到那份儿上,省里,我倒是有把握,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那位小薛同志,把这事儿捅到中央去啊!”   陈大河陡然瞪大眼睛,“可能么,省里都否了,他捅到中央去,有什么用,这岂不是无组织无纪律!”   “无组织无纪律的事儿,小薛同志干得还少了?”   张春林反问道。   不待陈大河接口,他又道:“开埠建港,涉及到的资金,数以亿计,若真定案,不可能不走中央部委,老陈,今次的教训,可谓之为前车之鉴,眼下,咱们可不能不早早地未雨绸缪啊!”   “您的意思是?”   陈大河有些迷惑不解。   张春林道:“该动起来了,老书记们那边,也该走动了,听说小薛同志在京城的人脉可是不弱呢,咱们这只笨鸟若不先飞,只怕又被别人落下啦!”   陈大河点点头,明白了张春林意指何方,忽地,又道:“省里这边怎么办,难不成任他猖狂?““猖狂?”   张春林拢拢头发,笑道:“谁说的?”……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鲜花吐蕊、翠竹欲滴,一张宽大的圆木会议桌中央,插着小国旗和党旗,周围摆放着十一把梨木靠背椅。   这十一把椅子,放在别处,也不过是平常的椅子,顶多材质精贵,打磨精细,较之一般的椅子,更值些人民币。   可放诸这个室内,那就质比珍宝,万金不换。   因为举辽东全省四千万人口,上百万干部中,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也不过十一位,乃是十万里、百万里挑一的人物!   能在此间,有一席之地,无不是历经宦海风浪、饱受大浪淘沙的英杰,只有这些英杰,才配,也才能坐在这里,统御这四千万生灵,主宰这十四万平方公里河山。   没错,此间正是辽东省省委常委会议室!   时近二点半,辽东省省委常委会刚刚开始。   出席会议的有,省委书记邓永加,副书记、省长白建明,副书记张春林,常务副省长李烈,纪委书记韩剑,组织部长冯京,政法委书记廖剑青,宣传部长孔英杰,连港地委书记陈大河,省委秘书长沈炼,省军区司令员陈烽火!   会上,省委书记邓永加主持了会议,并做了重要讲话。今次会议召开,主要是学习中央指示精神,会议文件纲要。主要有三份重要文件,第一,传达中央下发的《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重大决议》正式否定文化大革命;第二,学习国务院发布《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重点关注,个体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第三,学习国务院批转《关于实行工业生产经济责任制若干问题的意见》研讨亏损的城镇国有和集体企业施行承包制的可行性。   今次,三项重要议题齐发,会议开展的紧张而激烈,可以说,这三项文件精神,不仅是对辽东,甚至可以说对此时和今后的共和国,都产生了巨大而强烈的影响。   第一份文件,算是彻底对某事进行了收尾,彻底将未来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了。   第二份文件的出台,几乎一夜之间,举国谈商,个体户开始蝗虫过境般的涌现,下海经商渐成潮流。   而正是有了第三份文件的出台,明确了承包企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共和国的第一批明星企业家,才由此孕育而生。 第三百一十九章夺命总在关键时   省委常委会议从中午两点半,一直开到下午五点,三份重要文件,才算在邓书记的主持下学习完毕!   “同志们呐,中央的这三份文件,很重要,也很及时,不仅敲响了全党思想领域的警钟,也就当前经济发展中的主要问题和突出矛盾,做了集中论述,既为我们当前的问题,提供了解题思路,也为今后的经济发展,指出了光明道路,总之,我们辽东省委省政府一定要把中央的指示精神全面贯彻落实下去,一定要鼓足干劲儿,又快又好地把省内的经济建设搞上去……”   啪啪啪……   邓永加作罢最后陈词,会议室内响起一片掌声。   邓永加点燃根烟,深吸一口,又伸手摩挲下花白的短发,抬手看看表,笑道:“钟点儿不早了,还有那位同志有什么新的好的认识,可以说,也可以提嘛,如果没有,到饭口了,我请大伙儿对付一口?”   邓永加话音方落,省长白建明笑道:“得了吧,邓书记,就您那抠劲儿,您请客,谁还敢去,上回那顿菜糊糊,可吃得我两天没端碗!”   “哈哈哈……”   满室笑声尽起,原来上次邓永加也是如这般会议开完,临近饭点儿,他说做东,结果,就请常委们吃了顿菜糊糊,若是一般菜糊糊也就罢了,可邓书记点的菜糊糊里面加了豆饼渣,初始吃,味道极好,毕竟常委小食堂,请的都是大厨,便是菜糊糊也是精工细作,再加上,大伙儿给邓书记面子,吃得也挺欢实,可谁成想这豆饼渣最是饱腹,一时贪嘴,吃的多的,难免涨肚!   不止白建明中招,好些常委都着了道儿,这会儿听白建明提起老话,众人自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邓永加轻弹烟灰,老脸也是写满了笑意:“老白不地道啊,我这儿好心好意请你吃饭,咋还请出了罪过呢,你老白两天没端碗,证明我那顿饭有质量嘛!”   省委常委会的气氛一向很好,说完正事儿,话点闲篇儿,乃是这些大人物的沟通手段,反倒较之地委、县委常委会少了些针锋相对,多了些融洽。   不过谁要是以为省委常委会只剩了融洽,那绝对就是幼稚,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更何况常委会这种利益核心呢。   只不过到了省委这一级,实在已经算是高不可触的云端,如果把官场升迁,比作修真练级,科级干部算是练气期,基本踏入了修仙者的行列,薛老三如今的级别也不过是个筑基后期,而到了省委常委这一级,基本个个都是元婴老怪,法力通玄,威能广大。   这帮大能凑在一起开会,即便是矛盾滔天,势不两立,也绝对不会刀枪相抵,因为他们青睐的绝技,永远是太极推手,袖里乾坤,以及化骨绵掌。   “行了,都别矫情了,没事儿,就散了吧,跟我一块儿吃饭去,放心,这回绝对不会再弄菜糊糊了!”   说话儿,邓永加笑着就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常务副省长李烈笑道:“邓书记,吃饭先别急嘛,我这儿倒还真有件难为事儿,怕是得劳驾您和同志们给拿个主意。”   不待邓永加接茬儿,陈大河也跟着站起来了,“书记,吃饭吃饭,我是馋了,上回的菜糊糊,省长吃了饱肚,我老陈可还没吃够呢。”   “李省长,什么为难事儿,待会儿跟我说,就别麻烦大伙儿了,我看也是先吃饭,我这肚子啊,一到点儿,不朝里填点儿食儿,它就跟你闹腾。”   张春林乐呵呵地看着李烈,满眼笑意。   “是啊,我这儿也饿得厉害,老李,啥事儿赶紧说,说完吃饭,不信,你还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省长白建明这时也接茬儿了。   邓永加笑着看看说话的几人,复又坐了下来,陈大河孤零零地站着,似乎也受不得众人的瞩目,赶紧也坐了回来。   李烈道:“是这么档子事儿,花原最近报上来一个关于新建海港的方案,计委拿不定主意,报我这儿来了,我看了也觉得兹事体大,恰好今天邓书记召开会议,就想拿出来,让同志们帮着参详参详!”   不待旁人接茬儿,陈大河抢道:“原来是这事儿,用不着麻烦同志们了,这事儿,我倒是一清二楚,前天省台不还播了嘛,我们连港给萧山支援了一笔款子,其实,萧山原本是要围海造田的,只因思虑不周,没有科学论证,经省农业厅调研指导后,认知到那处田地沙质化严重,又少营养,因此,造田不成,才临时改建海港,同志们试想想,就这么个三心二意,临时起意的提案,不跟笑话一般,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呢,我看啊,下面的同志有干劲儿是好的,可这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却是要不得!”   细说来,萧山县和连港的龌龊,几乎在省报登出那份土壤酸碱性的豆腐块儿后,这帮大佬几乎都心知肚明了。   或许,他们不会像连港那般长年警觉萧山,他们也没功夫管萧山炸峡填海是做甚,可这份极尽农业知识普及类的文章一登,几乎明晃晃地照出了司马昭之心。   试想,那位省委大佬不看省报,哪位省委大佬不是敏感性惊人。   再加上,农业厅紧接着下了关于沿海造田的红头文件,连港和萧山的矛盾几乎已然摆到了众位大佬的桌面上。   不过,矛盾归矛盾,其实众位大佬并不怎么萦怀于此,尽管萧山建港在省级范围内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可连港这个强大的政治集团横在中间,没有谁想无故去掺和,毕竟萧山县上交的只是一分提案,距离要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从中央流进辽东还有许多路要走,可谁又能保证,萧山能走通!   功大,路险,且得功未必归己的时候,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舍着命的往里掺和的。   张春林笑道:“噢,既然是这么回事儿,我看就没必要讨论了嘛,邓书记,吃饭吃饭,我可是真饿了!”   “春林同志少待,李烈同志既然有问题,提出来了,咱们该解决的,还得解决嘛。”   省长白建明接过了张春林的话茬儿,又冲李烈道:“李省长,刚才大河同志说得很清楚嘛,我看萧山县也是瞎折腾,东墙不爬,爬西墙,哪能竟由着他们折腾!”   李烈道:“谁说不是呢,我原本也是懒得睬他,可计委的同志们研讨说,貌似萧山的那个方案很有搞头,所以,我这儿就提一嘴,让大家议议嘛!”   省委书记邓永加今年已经六十有九,即使再怎么康健,恐怕明年就得到站,邓永加一撤,空出的省委书记位子,立时就炙手可热至极,白建明、张春林俱是最有力的争夺者。   这点,与会众人心里明镜也似,此刻,含笑而论的四人,在众人眼里已然明里暗里,交手过数回了。   事到如今,张春林若是再阻拦,那就着相了,是以,陈大河刚要再出言之际,他先说话了:“既然李省长认为值得一议,邓书记的饭,晚些吃也罢,我先灌两口茶,稀释稀释胃酸,静听李省长高论!”   说话儿,张春林果然端起面前茶杯猛灌几口,含笑望着李烈。   李烈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论,还不是萧山县的那份报告上怎么说,我就怎么念,既然同志们觉得可以一议,那我就说了,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薛向的那份可行性报告,压根儿就是他提了两点妙处,然后县委办的一群笔杆子加工润色而成,无非就是说了,若开设新港,国家会投多少钱,能拉动辽东的多少经济指标,能增加多少就业,再就是分析了萧山的地利,描绘了新港建成后的美妙图景。   其实这些,用不着薛向论述,在座诸位哪个不是胸中有丘壑,这些浮在纸面上的好处,谁看不出来。   果然,李烈简明扼要地说完萧山县委办炮制的那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后,与会众人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显然,薛老三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之所以如此草草整出个报告,真的是只为敷衍一众大佬,听着不可思议,其实很好理解。   因为薛老三断定,萧山建港最大困难不在省里,而在中央,连港若要反制,主战场恐怕也设在中央,毕竟据薛向调查得知,现任国计委(注意,这个国计委,不是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而是国家计划委员会,就是大名鼎鼎发改委的前身)常务副主任富彦国,副主任文宽夫,皆是连港革委会的老主任。   而萧山若建港,显然是不可能饶过这个单位的。而这时的国计委,可谓是权柄滔天,人家有如此主场优势,焉能不加以利用!   是以,既然绝胜场不在省委,薛老三又何必掀出底牌呢?   想来也是,真正的杀手锏,只有在关键时刻,夺命一击,才分外惨烈夺目! 第三百二十章重回京大   “呵呵,李省长,我没说错吧,我就说了,萧山吆喝着建港,就是东墙上不得,才临时起意想上西墙,看看,这可行性报告简陋粗糙到如此程度,便是明证,依我看,萧山建港之事,纯粹是下面的某些干部为围海造田的错误决策,惧怕上级处分,而故意提出来挡灾的,毫无实际意义!”   起先,陈大河还真担心萧山的这份报告,能弄出些什么惊心动魄,打动人心的东西来,毕竟他知道萧山开埠建港绝对不是什么围海造田失败后才胡乱弄出来的,而绝对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可这会儿,见萧山真鼓捣出这么份报告,他悬着的心立时就放了下来!   李烈道:“现在谈有无实际意义还为时过早,即便分析报告很简陋,但有一样,我还是要向同志们强调一下,那就是萧山县的这份报告提出,如果获准建港,国家计委有可能投入两到三个亿的资金,我看这一点是经过仔细论证的,合乎情理,只要有这一点,我认为实际意义就已经大得足够我们这些人饿着肚子替萧山县商议了。”   “知道李省长最近抓投资,抓发展,抓得确实有些辛苦了,只是凡事操切不得,还得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试想想,萧山建港压根儿就是没谱的事儿,毕竟不是一万两万,国计委说拨也就拨了,那可是两个亿啊,再一个,萧山建港,无论如何有重复建设的嫌疑,我省,乃至东三省,有连港一个港运大动脉就够了,何必还要分摊资金,再起炉灶呢,能给国家省一点就省一点嘛!”   说话的是宣传部长孔英杰,原本孔英杰在常委班子里的排名,较之李烈靠后不少。以这种略带说教的语气讲话,无论如何是有些不合适的,可这位孔部长实在是有这个资格,因为这个班子里,这位孔部长的年纪竟比邓永加还大上几岁。已经整整六十有九了。可谓是班子里名副其实的老大哥,较之李烈的年纪更是大了一轮还拐弯儿,他如是说话,任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遇上这位老前辈诘难。李烈自不能向对陈大河那般气盛,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就在这时,冯京出言了:“孔部长说得有理。只不过下面的同志们有干劲儿,咱们也不好硬往下压呀,我看这样吧,反正是个没谱的事儿,咱们就替萧山县报上去,上面如何处断,咱们就管不着了,萧山县要政策要支援,就自个儿去上面要。跑下来了,是他们的造化,跑不下来,也怨不得省里不支援!”   冯京和薛向的关系,与会众人虽未必清楚。但绝对是知道那位薛书记和这位冯部长是走得极近的,冯部长替萧山说话,那是再正常不过。   陈大河心中不平,毕竟此事能压在省里。就在省里压死最好,没得再起波澜。他刚要插言,忽然,又有人说话了!   “我看下面同志也不容易,萧山尤其困难,能闯一闯,还是得给年轻人机会!”   此人一言既出,满室俱惊,便是一直含笑抽烟的邓永加,也难免不小心把烟灰弹掉在了裤腿上。   说来也难怪众人惊诧,因为这发言之人,身份太过特殊,竟是常委会上永远的弃权人、沉默者辽东省军区司令员陈烽火!   细说来,省委班子有军方一席,乃是惯例,比如,省一级,有军区司令员或政委充任,地区一级有军分区司令员或政委充任,县市一级,有武装部长充任。   但这惯例,只是为了体现军方在一级政权核心权力层的地位,但并不意味着军方人员可以随意插手政务。   是以,一般省委召开常委会,这位陈司令员要么是请假,要么是来了也只做看客,遇到表决时,他那一票,也多办是弃权,四五年来,一直如此,众人几乎快要忘了常委会里还有这一票的存在。   可这会儿,这位千年难得发言的陈司令员忽然说话了,不仅说话了,还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怎不叫人惊诧!   眼见着形势愈见崩坏,陈大河终于急了,可这次他照例没抢着机会,张春林一锤定音了:“邓书记,白省长,我这肚子真是饿得不行,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就按冯部长的法子走吧,左右不用咱们操心,这会儿,吃饭是正经啊!”   陈大河万万没想到张春林竟在这时松了口,可张春林已然表态,他自不可能再去唱反调,至于张书记为何如此,陈大河大约也能猜到一二,本来嘛,这萧山建港的事儿,确实无比重大,不过这无比重大也只是对连港而言,放诸全省,却又算不得什么了,毕竟辽东省素有共和国长子之称,又是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领头羊,举省有多少大厂需要省委领导们瞩目,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萧山自然不在众人眼里。   更不提,眼下这个议题,是李烈临时提溜出来的,算不得什么重大议题,更无须举手表决,而常委会上,渐成争锋相对之势,张书记在这时松口,却是正好,毕竟常委会上若起风波,反而徒然将萧山建港之势扩大,没得给下面的人传递错误的信号。   再者,张书记早有筹谋,省里压根儿就不是选定的主战场,暂退一步,以骄其志未尝不可!……   秋风苍劲,卷起落叶飞花,两排笔直的新槐,比之两年前似乎粗壮了不少。   薛向摘下一朵淡白的花骨朵儿,放诸鼻尖,轻轻嗅了嗅,仿佛这淡雅至不可闻的味道,能挟带他的神思飘到遥远的过去。   此间,正是共和国的两座最高学府之一京大,亦是薛向的母校。   薛向今日至此,当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缅怀他逝去的青葱岁月!   原来,那日辽东省委常委会后,关于萧山开埠建港的方案,便被呈报上了国计委,初始,此提案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这一点,薛老三早有预料,毕竟国计委何等所在,每日接收的提案、文件、报告车载斗量,小小萧山被隐没其间,实乃正常。更不提今次萧山的那份提案大有打国计委富副主任和文副主任脸的嫌疑,被彻底吞没,本就在情理之中!   说起来,若是普通县,普通县委书记的提案,埋没了也就埋没了,可偏生是萧山县的提案,而萧山县恰好又有个孙猴子似的薛书记,他法力广大,机巧多变,稍稍使力,这份提案,便被规划司提溜出来,做了重点跟进,尔后,便又上了国计委的党组会议,引发了不小的争执。而争执的中心,自然是连港和萧山,到底是一个拳头力大,还是两条腿走路稳便的问题。   因着相持不下,主持国计委日常工作的富彦国主任便让计委办公室下了通知,要连港和萧山组织人员,上计委来当面呈情。   这呈情二字,薛向理解得极是透彻,无非是打嘴仗!   原本,按道理说,薛向赴京打嘴仗,花原地委的陈书记抑或是新科专员周明方二者,至少得有一位随行的,毕竟连港那边已然定好了人选,是陈大河亲自出马,若是花原这边一个大佬都不动,就派了薛向这小小县委书记,去国计委跟人家省委常委大擂台,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偏生这陈书记和周专员对萧山建港之事,是热血沸腾,嘴上的表扬和鼓励的话,听得薛老三已然耳朵起茧子,可偏生到要这二位出力的时候,薛老三立时就明白了什么叫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显然,这二位地委大佬也不看好薛向此行,毕竟在人家的主场,要打这么一场看不到丝毫胜利希望的战役,两位大佬自然没有充当失败背景的兴趣。   就这么着,薛老三孤零零地一个人回来了,原本县里也不是没人陪他,不过,此来原本就是嘴上争锋的事儿,人多了亦无用,反而累赘。   更何况,薛老三还存了假公济私的心思,打算趁这个空当,回家看看小晚和小意,若是带了随员,便是安顿住宿,也是个麻烦事儿!   这不,薛老三归得家来,正是下午两点左右。   现如今,小家伙就读岭南;小晚上了京大,就食食堂;小意一人,自也懒得归家吃饭,是以,薛向到家时,除了卫士和厨师们,却是再无旁人。   在家吃了午餐,又困了一觉,闲极无聊,薛向翻起了相集,待看见小晚在京大的班级合影,薛老三这才想起,小晚从高考到上大学,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似乎一点也没给操心。   一时,愧疚满腹,薛老三合了相集,便奔京大来了。   两年过去了,京大还是那个京大,风景如画、书声琅琅的校园,朝气勃发、青春年少的学子。   一踏进这久违的校园,薛老三便觉自己那颗似乎已然衰老、污浊的心脏,霎时间又活泼,净洁起来。   心情一好,游性便起,摘下一朵槐花,薛老三却又不忙着寻小晚了,转道朝东南方向行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女生保护神   薛向折道所去的方向,正是樱花林,那处烂漫*光,让他最是缅怀。   东行百米,转步向南,不过十米余,樱花林便遥遥在望了。   眼下虽时近深秋,樱花却未曾尽凋,只是层层娅娅地樱枝稀疏了不少,深红的花朵也尽化浅白。   薛老三移步入林,又行十余步,便住了脚,此处花枝最盛,香气微袭,远远的梧桐枝头起一阵秋风,吹到此处,便又荡起许多花瓣,凭升高处,忽又摇摇曳曳,飘落下来,落满薛向的肩头。   薛老三临空摘一朵百花,擒在指间,募地,笑了。   他忽然想到那日,他驾车行经此处,偶见景灿,转入其间,正卖弄高超驾艺,飞叶摘花之际,忽闻一声清叱,害得自个儿摔了个嘴啃泥的糗事儿。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那个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苏美人。想起离别的那个夜里,未名湖畔,明月如轮,美人似玉,一本日记,一片情思。   想着想着,薛老三忽然有些惭愧了,快两年了吧,只那日偶然在一次婚宴上见过一次,可那次除了逼着吴公子灌了几瓶酒外,他薛老三见了人家奔来,转身而逃,众目睽睽之下,不是给人难堪么?   薛老三越想越觉自己不是东西,越想越觉自己纯是伪君子,装犊子,既然对人家没意思,留着笔记本做甚,撕了扔了也成啊,为何闲暇之余,偶尔还翻出来瞧瞧,得意地笑笑,什么玩意儿嘛!   啪!   薛老三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心底竟生出一股冲动,想去寻了苏美人好好道个歉。   刚移动脚步,薛向又愣住了,他目力极强,视线忽然穿过枝枝娅娅的樱枝,望着紧邻樱林的那片枫林出神,肃杀的秋风里枝叶凋零,烟尘蔼蔼,林烟深处,似有一个窈窕秀丽的影子,周身薄薄寒烟,似披纱着雾,复凝神瞧去,不是苏老师又是何人。一株白桦下,苏老师倚树而眠,优美的螓首靠在画板上,一张玉颜清减了不少。   薛老三移步近前,方欲出声唤醒苏老师,苏老师倚靠的画板忽然跌落下来,一副素描便现在了薛老三眼前,画板上一俊逸男子,骑在一张自行车上,双手丢把,朝漫天飞舞的樱花瓣摘去,人俊花淡,风浅树深,寥寥几笔,便现神韵,正是薛老三那日骑车摘花图。   薛老三弯下腰来,正欲俯身将苏风雪推醒,忽又瞅见画框右下角还录了两行小诗: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霎时,薛老三的手便凝注了。   忽地,秋风动树,如泣如诉,瑟瑟作响,薛向心头忽生一阵寒意,凝视良久,忽地取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罩在苏美人身上,便转身大步去了。   心绪烦乱,薛老三也懒得游逛了,便直去寻小晚。   小晚选的中文系,这点是薛向之前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自家这个二妹会选什么物理之类的科学性较强的专业,毕竟小晚的理工科目成绩素来极是优异。   不过,小晚选什么专业,他这个做大哥是不打算干涉的,因为在薛老三看来,三个弟妹,压根儿就不用背负什么家庭和生活压力,只要不违法,爱干什么就去干好了,有什么困难,他这个大哥自能解决。毕竟三小年纪渐长,亲昵的话语和动作,已然不便表现,薛向自觉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的关怀和爱护了。   京大,薛向自然是极为熟悉的,中文系的教室在哪侧,他闭着眼睛都寻到。   五分钟后,他到了中文系的教学楼,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小晚这个班级,正在体育场那边上体育课。   薛老三又移步朝体育场行去,到得地头儿,果见场内有几个班级在上课,或打篮球,或拍羽毛球,或打着排球。   薛向目锐眼疾,眨眼就发现了小晚。   此时,小妮子正着一件运动短袖短裤,打着排球比赛。小妮子身材高挑,容貌俊秀,一袭薛向从港岛给捎地ADIDAS蓝黑运动短装,更衬得小妮子青春健美!   连带得他们这场班级内部的低水平对抗赛,也多了不少观众,更有大胆的,扯着嗓子在喊“薛晚加油”场中的小妮子挥汗如雨,马尾辫随着身体的跳跃,也不住上下飞舞,煞是动感,白皙的瓜子脸上也红扑扑一片,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薛向也不急着叫她,抱了膀子在一边看着,场中比赛水平并不如何高明,可拼斗得却是十分激烈,看点十足。   奈何,薛老三来得迟了,这激烈的比赛刚欣赏了数分钟,便听清清脆的电铃响了,下课了!   体育老师刚整队完毕,喝罢解散,便有不少男生提溜了水壶,朝场中的女生献上殷勤。   这会儿大学风气虽然严谨,可到底开禁了不少,男女相恋公开化虽然极少,可这种青春萌动,却是什么规章制度也阻止不了的。   薛向见了此情状,还故意迟疑了片刻,想看看有没有男生去给小晚送水,奈何,薛老三失望了,小晚身边却宛若有堵围墙,男生便是从她身边过,也远远绕开。   薛向心下大奇,嘴上却不再迟疑,“小晚,这边!”   熟料薛向一身喊罢,不少人便朝他这边看来,如同看西洋景!   小晚扭过头来,见是薛向,满眼惊愕,忽地,便冲薛向急奔过来,到得近前,一抓薛向的大手,喜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这张笑意盛开的小脸儿,薛向满心温暖,伸手替她拢拢因汗水湿浸而搭在额前的头发,“我回京城办事,顺道来看看你,怎么,我家妹妹好似不受欢啊,别的女生都有男生送水,怎么我家妹妹就自个儿提溜个水壶?”   “大哥!”   小晚红了脸,不依地扭了扭身子。   “谁说小晚没人送水啊,是没人敢罢了,新生刚入学那会儿,每次我们体育课结束,不知道多少男生给小晚送水呢,有一次,几十个男人还为这事儿打了一架,害得小晚挨了批评,后来,听说大四的几个坏学生头儿知道了,把那几十个抢着送水的男生全抓到了操场上,绑在了篮球架上,用皮带抽了一顿,后来,就没人敢闹腾了,你可不知道,那会儿这事儿,可闹翻天了……”   薛向正和小晚说话间,不知何时又插进个小辣椒般的丫头,拣了话把儿,就叭叭说了一通,说完,忽地一拍额头,尖声道:“你是小晚的大哥,薛向!”   说完,小丫头似知失言,慌忙摆手道:“薛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听小晚说了你的好多故事,早把你当作我心中偶像了,乍见偶像,难免激动,还请理解,还请理解!”   小辣椒快人快语,活泼天趣,薛向甚是喜欢,竟冲她伸手,道:“你好,我就是薛向,不知小晚是怎么说我的。”   薛向面目英俊,气质儒雅,再加上以一副知心哥哥的面孔示人,哪个青涩的女孩心中能不荡起涟漪。   果然,小辣椒见他白皙大手伸来,小脸立时就红了,快速在薛向大手上一搭,不待薛向握紧,便闪电般地抽了回来,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小晚说你也是京大毕业的,还以学生的身份……”   小辣椒正待滔滔不绝,却被小晚拉扯一把,给生生止住了,显然,小妮子娇羞,便是崇拜大哥,亦不愿让人宣诸出口。   三人正说笑间,忽然远处奔来一女孩,还在百米开外,便气喘吁吁地喊着,“小晚,小晚,救我……”   再看那女孩身后五六十米处,一辆自行车正飞速而来,那自行车极是夺目,车身纯黄,车把前的龙头张嘴怒目,狰狞霸气,薛向一眼就辨出,那自行车正是龙骑。   那女孩奔行甚速,却终究及不上后边的自行车狂飙,终于在距离薛向几人十多米的位置,被那自行车截住。   “叶熏同学,你跑什么呀,不就是请你看场芭蕾舞么,你干嘛跟咱爷们儿这么客套!”   自行车上那人高个长发,虽背着薛向,看不清容貌,可光听这二流子腔调,便知是哪路货色。   薛向正好奇京大再不济,怎么也让这等人混了进来,身侧的小晚便发话了:“郭台明,你干什么,赶紧走,否则我告老师去!”   “哈哈,我没听错吧,告诉老师,你去……”   不待回过头来,那长发青年就开了腔,可刚要收尾时,扭过的脑袋,终于看清说话的是谁,声音立时就止住,变换腔调道:“薛晚,这,这没你的事儿啊,可是宝哥请叶熏……”   “我不管谁请叶熏,赶紧走,否则我真告老师了!”   说罢,小晚又冲那跑得发散面红的女孩招招手,便把人接了过来。   那长发青年面色紧咬了牙关,面色一变再变,却是终究没敢动作!   他倒不是真怕了小晚告老师,老师算什么,又不是没打过,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娘皮实在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哥的传说   因为长发青年知道,即便自己所在的本土派小圈子,纵横京大,无忧抗手了,但遇上这个薛晚,似乎也没辙。这长发青年很是弄不清楚,圈子里的两个大头头,为什么这么给这薛晚面子。好几次拍婆子,都让这姓薛的给阻了,弄得后来,凡是被相中的婆子,都来寻这薛晚庇护。   偏生这小娘皮给脸就兜着,是来一个护一个,弄得他们这帮人生生少了天大的乐子,偏生鸣少和天少,一而再,再而三地严令不得挑衅。可这是自己伙儿挑衅么,分明是那小娘皮不识趣儿啊,难不成她真当大四的那几个家伙是什么人物,能护住她不成?   那个圈子,鸣少和天少又不是没领着自己等人碰过,就一个陈佛生貌似还有些面子,其余等人算个屁,可就是那位陈少,也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公子,比起天少和鸣少来,真是屁也不是,真是搞不懂鸣少和天少是怎么想的!憋屈啊!   长发青年面色铁青,倚着车子陷入了沉思,似乎正在为这捉人不顺生气,浑然不知,他这岿然不动的架势,救了他自个儿半条命。   眼前的薛老三心头已然微微起火,幸亏那长发青年还有几分忌惮小晚的模样,没口出而言,要不然,多少时日没活动筋骨的薛书记一定不介意在制造一起校园惨案,哪怕此处是京大。   说起来,眼前京大的风气,向前,比不上七十年代中后期,向后,比不上八十年代的中后期,此刻可谓是除了那大鸣大放、举国沸腾的几年外,最杂乱的时刻。   其实,时下,不只是京大杂乱,便是社会上。亦是各种混乱,究其原因,还是思想界意识并未万全澄清、混一,新思潮对旧思潮的冲击太烈所致。不说别的,一部外国进口的电视剧,便能引发出各种潮流风。便知道这会儿的人心有多浮躁。   而最为浮躁的。还是青年,新诗流派诞生,除了各种清新、纯真诗作外,甚至各种荒诞不经的诗歌,以及麻木似的咆哮体问世,竟引起了无数追捧。再加上,时下对青年的管制不严,又不强制上山下乡,而社会上又没有那么大的就业安置量。造成了很多游手好闲的青年。   而这些精力充沛,性子不定的青年,一遭遇那些乌七八糟的颓废诗歌,便宛若苍蝇逐臭,有了指导思想一般,各式各样的小混混和街痞。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   京大即便是再圣洁的象牙塔,处在这污浊包围之中,也难免染上些腥臭,而眼前这位长发青年,显然就是这腥臭的组成成分。   叮铃铃,叮铃铃……   长发青年正进退失据间,数百米开外。又传来悦耳的车铃声。   原本自行车铃声自然不可能传这么远,奈何二三十辆自行车汇聚在一块儿,自然声势惊人。   此时,刚下课。主干道接连体育场的是一条两米宽的窄道,此时正布满了刚下学的学生。   那自行车流,却避也不避的驶上了水泥路,且来势不减,钢铁洪流,直向路上的行人撞去,直惊得路上一阵人仰马翻,又传来阵阵嚣张笑声。   “小晚,小晚,救我……救我……千万别让他们抓了我去……”   见得那边车流滚滚,被就会的那个叫叶熏的女孩满脸惨白,抱了小晚的胳膊不住颤抖。   便是先前叽叽喳喳的小辣椒也变了颜色,小步朝小晚跟前挤了挤,似乎小晚身边有保护罩一般。   “别怕,我保证他们以后都不敢惹你的!”   小晚拍拍叶熏的肩膀,说得斩钉截铁,一双眸子却凝在薛向的脸上,满是光彩!   那长发青年陡然来了精神,狠狠朝薛晚瞪了一眼,一踩自行车踏,便迎上前去。   未几,便和那帮人汇集,继而,长发青年调转车头,边和那帮人说着些什么,边又朝这边驶薛向这边使了过来。   薛向看着这群人,忽然笑了,这笑,不是嘲笑,而是想到了当初自己一伙儿人不正是这样么,不过眼前的这伙儿人,可比自己当初等人差多了,满脸的英气、傲气不见了,奸邪气、萎缩气倒是刮了个十足,一个个衣着光鲜,坐骑豪奢,这个倒是比之当初自己等人强了不少!   不过,这帮家伙,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了,薛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又痒痒了。   车流很快就到了近前,这帮家伙驾艺甚是高超,到得近前,车速亦是不减,一辆辆车,整齐地划着浑圆,将薛向等人围在了中间。   那长发青年正挤在两个军装青年身侧,而满场数十青年,就这两位身着军装,标新立异!   “宝哥,不是我办事不利,又是那薛晚跳出来掺和,您看着办?”   车身刚稳,长发青年便冲那圆脸军装青年咬起了耳朵。   圆脸青年挥挥手,将他推开:“哪里学的,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   说罢,又问:“那个是薛晚?”   长发青年朝场中一指,“宝哥,那个最漂亮的!”   圆脸青年的眼神儿终于在小晚身上落定,双目放光,嘴上啧啧有声:“没想到啊没想到!”   赞叹罢,又冲他身侧的方脸军装青年道:“剑鸣哥,实在是没想到,听你和天哥的口气,我还以为那惹不得的薛晚是什么大姐头呢,没想到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国宝,住嘴!”   方脸青年狠狠瞪了圆脸青年一眼,止住了他的话头,“你新来京城,注意分寸!”   圆脸青年笑笑,却是不再理那方脸青年,转头冲小晚道:“得了,既然小晚同学插手了,我多少给个面子,这样,你当众说句‘国宝哥,给我个面子’,我就……”   圆脸青年话音未尽,却发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了,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人擒住,一股巨力压来,竟是动也难动,再后来,自己的嘴巴竟跟打着颗粒防滑的水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紧接着一股令人痛不欲生的剧痛传来,脑子里除了痛,便再无别的意识了!   出手的自然是薛向,薛老三先前没下手,只不过想看看这帮家伙到底坏到什么程度,若只是年少轻狂的二世祖,他也懒得理睬,毕竟薛书记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可谁成想这圆脸家伙,没说几句,薛老三心头就起了“净化校园,人人有责”的意识。   而圆脸青年似乎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敢当真薛老三的面调戏他的宝贝妹妹,别说薛老三现在只是县委书记,就是国家主席,只怕也得动粗。   果然,薛老三动了,一个错步,大手一挥,那圆脸青年就被他凭空摄进掌中,紧接着,便将他一张臭嘴,按在水泥地上,来回数下,如同扫帚一般,在地面轻轻刮擦了几遍。   不过,薛向想的是轻轻,可在圆脸感觉来,自己的脸差点儿没被那股劲儿按进地里。   薛老三这番动作,兔起鹘落,快得惊人,待他打完收工,将圆脸掷在地上时,一边的数十青年,压根儿就没回过神来。   可待他们醒悟过来,准备有所动作时,圆脸青年滚了一圈,终于静止了。   “啊……”   圆脸的身子这一静止,满场便起了一声尖叫,和无数粗重的呼吸和抽气声!   尖叫的自然不是小晚,他早知道这个大哥干仗的场面,永远是血淋淋,习惯成自然,在薛向冲她悄悄摆手时,她已经别过头去,便招呼叶熏和小辣椒别瞧,可偏生小辣椒好奇杀死猫,一瞧之下,便失声尖叫出声了。   倒也不是小辣椒天生胆小,而是眼前的场面是在太血腥,圆脸青年的一张好脸,此刻竟无一块好皮,嘴巴更是被磨得血糊糊一片,双唇上翻,露出生生白齿,恐怖至极!   薛老三恐怖一击,惊怖过后,满场竟然失声。   良久,那长发青年,才颤抖着指尖指着薛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宝哥的父亲是……”   啪!   不待长发青年一句话说完,一记耳光飞来,竟将他从车上抽翻在地。   这回出手的却不是薛向,而是那个方脸军装青年。   方脸青年这一出手,满场跃跃欲试的小子们全傻眼了,几乎以为这位失心疯了,哪有不冲敌人开火,反倒个收拾自己人的。   可方脸青年接下来一句话一出口,一帮小子几乎庆幸得快要升天。   但听方脸青年道:“如果我没认错,对面的应该是薛向薛三哥?”   “什么!他就是薛向!”   有人竟脱口而出,说完,便死死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盯着薛向,宛若见了史前巨兽一般。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可这一点,在薛老三混迹的圈子,似乎压根儿就不灵。   不论是顽主圈子,还是衙内圈子,都齐齐应了那句老话,哥已不在江湖,江湖上却还流传着哥的传说。   细细说来,这薛老三的传说存在的似乎并不科学。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三百二十三章家父时国忠   毕竟要说顽主圈子也还罢了,毕竟薛向十三四岁起,便闯出了如天的威名。   而这衙内圈子,薛老三自问是一天也未跨入其间,甚至那个衙内们的聚集地——红星茶馆儿,若不是替小家伙出气,他也压根儿不会去。   可就是这样,薛老三在衙内圈子的威名,亦不逊色他在顽主圈的声望。   京城本是是非地,是非多了,好事儿的人就多了,好事儿的人多了,就免不了闲得蛋疼的开始搅事儿,更不乏那凑热闹根据水浒英雄传那般给京城几大公子排出座次,而为了朗朗上口,字数自然得有讲究,什么四大公子,五大魁首……   如此七七八八,排了一堆,什么时剑飞、江朝天、吴公子这种赫赫威名的,自然高居榜首,且座次难定,为此不知闹出多少风波,独独薛老三的大名竟没上得任何榜单!   这倒不是说薛老三名声不及那三位,而是这位凶名太炽,竟让那几位编榜的亦不敢录其名,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位大爷什么癖好,假如编的榜单给他绰号起的差了,叫他知晓,岂不是得亡命天涯,红星茶馆的血腥可至今犹烈哩!   是以,薛老三不上任何榜单,却成了衙内圈子里,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便是好胜如吴公子私下里听到这所谓排名,亦不过冷笑数声,不置一言。   几年过去了,有道是,椒房阿监青娥老,梨园弟子白发新,老公子们渐渐年长,纨绔气难免收敛,如少年时就叱咤风云的时剑飞,老老实实进了赤旗杂志社,尔后又进了中宣部,现在已是稳稳重重的时处长。   而十年前便能止衙内夜啼的江大少,更是做了一县县委书记。勤政、能吏之名,更是偶有传回四九城。   便是那无所事事的吴公子,近来似乎也开始安心读书,研习什么国际贸易,整日里来往于社科院。宛若做学问的老学究。   岁月轮回。时光暗潜,老公子们“老去”新衙内们自然渐起!   而这些新衙内们或许会认为时剑飞的叱咤风云,不过是趁时而起。或许会觉得江朝天阴狠嚣张,只惜乎没遇上自己,或许更会因为吴公子一事无成,生出浪得虚名之憾。   可就没一个会怀疑那位从未谋面,只在传说中的薛老三的威名。因为王衙内的白齿,陈衙内永远微颤小指,以及龙公子闻薛老三之名惊叫,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生生摆在眼前,更不提还有那在红星茶馆,听了无数人说了无数遍的喋血惨案。   如此种种,即便是这位薛阎王真的不存在,这帮衙内也从心里服气了。畏惧了。   而眼下这一堆人,几乎个个是京城人,他们于京大内,才组成了小圈子,虽未必都是正牌衙内。可至少都混进过红星茶馆。   是以,此时,方脸青年一句“薛向薛三哥”出口,众人惊惧之感。比之见了圆脸的惨状,还要来得酷烈。再加上。观圆脸青年之惨状,和那传说中那人出手无情的狠辣,分明契合了个十足十,眼前这人身份,哪里还用怀疑“你是老时家的小孩吧?”   薛向不答反问,这方脸青年和时剑飞相貌有一两分相似,再加上,方才听地上那圆脸称他“剑鸣哥”是以,薛向才有这次一问。   那方脸青年听薛向称自己“小孩”面皮一抽,终究没敢作色,强颜微笑道:“家父,时国忠!”   时国忠,时老二子,时剑飞二叔,江淮省省委书记。   时剑鸣不报时老爷子,单单报自己父亲,意思很明显,是在说,我不仅有个做政治局委员的爷爷,还有个做省委书记的父亲。   却说时剑鸣这点伎俩,如何入得了薛向的法眼,“既然是国忠同志的儿子,就更应该替你父亲争光,你看你小小年纪,不专心学业,力求上进,整日里,飞鹰走狗,在京大内,都敢拉帮结派,称哥作爷,传出去,国忠同志和时老的名声很好听么?”   薛老三一口一个国忠同志,叫得时剑鸣脸黑如碳,更见薛向宛若自己长辈一般,训话教导,听得时剑鸣的肠子都直打结,偏生又不敢抗辩,毕竟这位的暴脾气已经由传说化作亲见,他实在不敢以身试法,心里却是恨死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伙,暗道,谨慎了又谨慎,小心了又小心,结果,偏生让这孙子的寸劲儿,撞上了煞神。   见他不言,薛向又道:“行了,我也懒得说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是再叫我听到你在学校张狂,我就亲自给国忠同志去电话,去吧!”   “懒得说,你不还说了这么些!”   时剑鸣心头碎念,可此时见薛向大手一挥,竟放行了。   这点怨念立时消解,招呼人撩起那圆脸,自己当先上车,拼命地踩着脚踏,眨眼就飙得远了,其后众人更是不慢,如避鬼神般,来势竟较去势犹迅数分。   转瞬间,钢铁洪流,便被薛向轻松击得溃散。   小辣椒和那个叫叶熏的女孩简直看呆了,他一个人竟然把这么多坏蛋都打,不,吓走了!   要说薛晚在京大为什么会成为女生保护神,大伙儿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四有几个坏学生,似乎对小晚又敬又宠,也仅此而已。   而刚才那帮坏蛋,可以说是又坏又可恶,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们不仅敢欺负学生,甚至敢在课堂上喝骂老师,更外面的社会分子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又一次竟然打到学校来了,上百人对殴,后来,来了好多警察,都带了枪。   可,就是刚才的那个时剑鸣,擦掉脸上的血丝,出去比划了几下,所有的警察都褪尽了。自此,在学校,谁都不敢惹那伙儿人,而那伙儿人则想干嘛就干嘛,坏的不得了,也惟有到小晚这儿,似乎那些人有些顾忌,却也并不如何惧怕,只说些谁也不懂的场面话,就散去了。   而方才,这位薛大哥的威风,才算让她们全知道了这位薛晚同学的特权是怎么来的!这位薛大哥面前,那帮凶如狼,狠如虎的家伙,个个如猫儿一般乖巧,甚至都看见两个打架最凶的家伙,裤裆都湿漉漉地,而那个最霸道的时剑鸣,更是像小孩子一般,被训了一通,灰溜溜地跑了。   有这样一个大哥,薛晚真是幸福死了啊啊啊…………   了完京大的风波,薛向又去寻了陈佛生,让这小子别老是在小晚面前晃悠,又嘱咐他尽量消除影响!至于消除啥影响?还不是消除她宝贝妹妹给人的恐怖印象!   原来,方才薛老三见别的漂亮女生,有男生送水,独独小晚提溜着个水壶,他心中有些烦闷。   说起来,从人的行为心理学上讲,做父兄的都不喜欢成年的女儿、妹子,被别的男生靠近,薛向亦有此感。可他更不愿意自家的宝贝妹妹,在自己光环的笼罩下,弄得连少女情怀也难得体验了,他还是希望小晚能经历别的女孩子能经历的。   却说,薛老三说陈佛生说得起劲儿,浑然忘了,他今天所为的影响,比陈佛生给小晚带来的光圈大了无数倍。   第二天,那个什么宝哥,脸上缠得如猪头一般,在小晚上课的时候,竟跑到教室门口跪了,大声说着什么我不是人,我王八蛋云云……   自此之后,小晚的威名传遍京大,弄得小妮子所到之处,几乎连公老鼠都得逼道儿了。她去食堂打饭,更是如往俄罗斯方块一般,她一到场,前面排再长的队伍,也得尽消。   弄得小妮子苦恼不已,自此后,也只有等人少时,才去用餐。   却说薛向在家陪了小晚、小意一晚,第二日骑车送罢两小上学,便驾了摩托,径直往国计委大楼去了。   上午十点半,那处,有一场恶战。   胜,他薛老三注定万世名存萧山;败,不好意思,薛老三没想过会败!   薛向到得地头的时候,时间尚早,不过九点十分。他又知道这种大衙门,素来是门难进,事儿难办,脸难看,他薛某人在花原,在辽东都勉强还算个人物,可放诸四九城,剥去衙内光环,也不过是个小小县委书记,且是副的,进这种国务院第一部委,只怕是个扫地的,都难正眼瞧他。   是以,薛老三到得地头,亦不停车,反而绕着计委大楼转起了圈圈。   将将挨到九点五十的时候,薛老三方才寻了地儿,停了摩托,大步朝门岗行去。   薛老三受命而来,自有凭照,门岗处自然无有阻碍。   进得大厅,薛向忽然发现不自己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处去了,因为计委下到县里的通知,并没点名开会地点!   一念至此,薛向赶紧寻人打听,可此次会议级别颇高,普通干部哪里知晓,弄到最后,薛老三干脆就往楼上冲了,果然,到得最高层时,不待薛向问话,楼道口,便有人主动拦住他问,是不是萧山的薛书记。   薛老三刚说了是,那人就又是拍大腿,又是竖拇指,又是拖了他就急行,整个儿一个手舞足蹈,弄得薛向莫名其妙。   忽然,急行间,那人说出一句话来,惊得薛向浑身冷汗直冒! 第三百二十四章那些威权赫赫的机关   “快点吧,我的薛大书记,现在除了富主任没到,就剩你了,连文主任都到了,你说你这架子有多大,要说,今儿个我也真算是开了眼,想咱们堂堂国计委,就是省长进门,也得矮上三分,偏生你这个小小县委副书记,倒把气势仗了起来……”   那人一边拖着薛向疾走,一边嘴上滔滔不绝。   薛老三听到“除了富主任没到,就剩你了”便傻眼了,心头立时悔恨得不行,就说怎么围着大楼转悠的时候,就心神不定呢,原来竟把官场最重要的规矩给忘了。   什么规矩?上下有别,尊卑有序!   原来,这会儿离开会虽然还有十多分钟,这会儿赶来,无论如何不能算迟到,可偏偏这官场的规矩比不得别处,尊卑有别,这一点,在各式会议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先不说讲话发言的次序,便是这座位排序,也是无比讲究,若是常委会还好说,按着常委会名次排序,按着左尊右卑地排序,依次坐了就是。可若是碰上开大会,各式干部,尤其是众多级别相同的干部汇集时,排列座次就显出了组织人员的功底来。   座次排得好,大伙儿心服口服,会议开得通畅,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座次出了岔子,恰好又遇上心胸狭窄之辈,那就非出大漏子不可。   而较之排位和发言顺序,更能体现等级性的,便是这开会入场的次序。   按说,这一点,薛老三应该门清儿,毕竟卫齐名时代,萧山县的常委会班子还专门有掐对卫齐名、俞定中入门时刻表的乐子。   可今次薛老三偏偏就忘了,许是卫齐名、俞定中去后,他独霸县委,开会先去后去,已然不萦绕于怀。习惯成自然了。   而这习惯,在萧山县地头是自然,在这国务院第一部委,那就是僭越,放肆。无礼!   想想吧。文宽夫副主任何等身份,国计委副主任,放出去就是一任省委书记,更有甚者直接跨入副总理。而富彦国这位常务副主任,中央委员会的排名几乎是和中组部常务副部长,中办常务副主任平齐的正部级干部第一人,再迈半步就是妥妥的一个政治局委员。   这二位亲自参与的会议,不须细想。便知道规格有多高,而如今,文副主任都到了,他薛老三没到,这叫什么事儿啊!   更何况,今次他薛老三和陈大河打嘴仗,原本就是处在极端不利的位置,此国计委压根儿就是人家陈某人的主场,盖因主持会议的富彦国和文宽夫。俱是连港的老主任!   若换作一般人,除非傻了,才敢动和陈大河在国计委PK的心思。   显然薛老三不是一般人,可再不是一般人,想他今次这番折腾。前景恐怕也是难免暗淡。   本来在此地决胜,薛老三就失了地利——主裁判的屁股肯定是歪着的,他这一晚到,无礼至极。几乎又把与会的副裁判们给得罪了个干净,可谓是。又丢了人和。   地利和人和都丢了,薛老三胜机似乎极为渺茫了。   至少拉扯着薛老三前行的那人是如此思想的,在他看来,这位薛书记纯粹是蚍蜉撼树,极不自量,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批准这场辨论会的。   薛老三进得会场时,宽敞的会议桌果然就剩了两个空位。他刚步进门来,满场的视线皆朝他扫射过来,刺棱棱的眼神,照得他极不舒服。   薛老三知道今次是一场恶战,说别的没有,拼得还是真刀真枪,眼下,反正已然迟到了,再多言,没得让人小视,索性,他寻到那和陈大河正对的空位,径直坐了。   没成想他屁股刚落稳,大门处又步进一人来。那人头发稀疏,面色红润,中等身材,样貌平常,可整个人的气势却十分威重,这种威重,薛向很熟悉,许子干、安在海身上,他都感觉到过,至于薛安远,因是至亲,反而少了这层感觉。   “富主任好!”   那人一进门,满室众人皆站起身来,齐声朝那人问好,此招呼声一出,那人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国计委常务副主任富彦国。   薛向虽不识得,眼前却还是有的,也跟着站起来,嘴吧开合,却是没露出声来。   缓步朝正中的座椅行去,挥挥手道:“都到啦,坐,坐!”   富彦国刚行到座椅前,便有两人快步行动,一人正是在办公桌边,捧了笔本的年轻人,似乎是此次会议的笔录员,而另一人正是会议桌上左首第一位置的肥胖中年,自打薛向行进门来,这老头一双浊眼便盯在他身上,宛若要烧出个洞来。   见那肥胖中年行动,年轻人主动住了脚,尔后,那胖老头替富彦国拉开了座椅,请他坐了下来。   肥胖中年如此举动,简直让薛老三看得心惊。   其实,此刻会议桌上的九人,除了刚才认识的这位富主任,薛向也就识得陈大河,余者俱是陌生人。   不过这肥胖中年这一动作,薛向便猜出他身份来,国计委副主任文宽夫!   说来也简单,能坐左首第一的,必然是大员之属,此次会议级别较高,除了他薛老三,与会的俱是正厅级以上干部,而那位文副主任乃是副部级里拔了尖的,较之一般省份的省长,只怕还得胜上半筹,是以,他自然有资格坐左首第一。   不过,薛向并不能排出还有其它重量级部委的常务副驾临,是以,坐这左首第一的也未必是那位文副主任。而此刻,这胖老头这番动作一起,薛向心头便明了了。   何也?因为一般副部级大员,即便是再尊敬富彦国,再想拍富主任马屁,也绝对不会在此等场合下,做出如此露骨的举动。   但是,那位文副主任,偏偏就可以。因为,众所周知,富彦国和文宽夫俱是连港的两任一号,只不过富彦国较之这位文副主任早了两任,富彦国主政连港时,这位文副主任还在连港的下级县市任职。因此,这位富主任,乃是他名副其实的老首长。   老部下如此恭谨老首长,是谁也不会说什么怪话的,反会赞一句不忘本。   因此,据以这肥胖中年的这亲昵举动,薛老三立时就猜出此人的身份来。   “好了,下面开会,不过咱们是个草台班子,同志们之间也未必很熟悉,尤其还有下面县市的同志,大家还是作个自我介绍吧!”   富彦国坐下后,便开言了。   他这番话,倒让薛老三眼前一亮,倒不是薛老三感激富主任知情识趣,为他筹谋,而是富彦国这简洁明快的风格,很合他脾胃。   其实,官做到真正层次了,是决计不会开口理论,闭口思想的,这个层级的人几乎已经返璞归真,那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反而成了他们最厌恶的。   而这位富主任显然都了这个层次,上来也不提什么精神、指示,平平常常一句话,便打开了局面。   富彦国发话了,众人便挨个儿自我介绍了下去,当然,谁也不会长篇大论的报自家履历,只简单的报了职务,和姓名。   其实在座众人,几乎俱是相识,毕竟都是重量级部委的大员,又同在四九城,哪里会不认识,而陈大河来京甚早,战前准备更是在张春林那日发话后,就打响了,满座众人,他虽未必熟悉,却至少都混了个脸熟。   是以这陌生,也只是薛向对众人陌生,这番介绍,可以说是富彦国特意为薛老三而为的。   因着只是介绍个职务,名姓,一介绍,只分分钟钟便结束了。   可刚听了这帮人自报家门,薛老三就震惊了,尽管他早对今天参加会议的阵容,有了预期估计,可这帮人报出名号后,他还是被震了。   左一是文宽夫,国计委副主任,这个已无须赘言。   和文宽夫对坐的,那白面中年,姓方名鸿渐,竟是国经委副主任。说起这国经委,亦是声名赫赫,它现在的名号应该是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而明年,也就是八二年,其吞并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国家能源委员会、国务院财贸小组等经济综合机构,更名为国家经济委员会后,几乎就成了和国计委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位方主任,以不过五十的年纪,能坐上国经委副主任的位子,显是不凡。   紧邻文宽夫的那位红脸老者,来头更是不小,竟是国务院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王崇山。   这位大佬一报出家门,薛向的眼神儿就直了,因为这个单位的来头太大,它虽然是去年才成立的,现在是既没威力,也无成就,可薛老三知道明年三月份,这个单位一番改头换面后,威力、名声,立时取代了国计委,成了新的国府第一部委——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   如此多的大人物,汇聚一堂,真是惊得薛老三麻木了。此前,他还觉得自己萧山的那点工程不小,起码也是小两个亿的投入,可这堆人聚在一块儿,薛向觉得不讨论大庆油田以上的项目,真是没脸开口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名垂贻笑,在此一举   前面这几位大佬声威不凡,后边三位大佬亦是不弱,依次是国家建筑工程总局副局长王永远,国家测绘总局副局长商频果,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再加上主持会议的富彦国,以及参战主力陈大河、薛向,正好九人。   许是考虑到陈大河与薛向稍后的争锋,此次会议排座,倒是有些意思,竟把薛向和陈大河二位,拍在了正中间,薛向紧邻王永远,陈大河挨着王崇山。   “行了,同志们凑到一块儿也不容易,都是时间宝贵,我呢,就不限制会议时间了,反正,待会儿发言,务必言简意赅,不许念党八股,更不许对着文件聒噪!”   薛向刚介绍完自己,富彦国大手一回,便定下了会议的调子。   陈大河面有喜色,得意地瞅了薛向一眼,因为他熟悉富主任的脾性,开会前,已经把连港参谋班子数日打造的应对方案,记了个滚瓜烂熟,再看薛老三身前放着的笔记本,他自然认为薛老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河同志,你先先说说吧,为什么反对萧山建港!”   富彦国定罢调子,便点了陈大河的名儿。原本,此次会议,便不是什么讨论会,而是辩论会,除了陈大河、薛向这两位主辩手,其余众人俱是评委,是以,富彦国就省略了几位评委的官样文章,直接上了正餐。   陈大河轻咳一声,道:“富主任,文主任,诸位领导,同志……”   “打住,打住!”   陈大河正字正腔圆地说着官话,富彦国大手一挥,便将其止住,“陈书记,刚才我说了。言简意赅,言简意赅,请谨慎发言!”   大河同志已然变作了陈书记,看似尊敬了几分,可陈大河听得冷汗直冒。赶紧道:“对不起。富主任,我会注意的!”   富彦国面色缓和几分,点点头,示意陈大河继续。   陈大河定定神。接道:“萧山建港,事起仓促,理由牵强,动机不纯,这一点。咱们先就不说了,只说,萧山地处偏僻,山环谷绕,地势极差,除了水势和地处位置,有稍微值称道的地方外,我实在不知道萧山凭什么敢建海港。当然了,地方干部要升迁。要政绩,总少不得瞎折腾反正造田不成,就建港,总之是要弄出点儿事儿的,这种不负责任。不科学规划,不通盘布局的浪荡行为,实在是不值得提倡,不知薛向同志以为如何?”   薛向道:“我不同意陈书记的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经权通变成了理由牵强。为民牟利又成了动机不纯?至于陈书记不知道萧山凭什么建海港,我可以告诉陈书记方才说的那稍微值得称道的水势和地理位置,一个地方要建造海港,不就是凭借水势优良,地处脉冲么,萧山所处水位,水势浩荡,经年不冻,本身就是天然的良港,而地理位置,更是卓越,襟带朝鲜半岛,而遥望日本海;频临黄海,而沟通辽东湾;接连京津唐,独出渤海湾;如此水势、地理,怎么就不能建港?”   “再者说,陈书记所指责的萧山地处偏僻,山环谷抱,地势不佳,乃是建港的弊处,恰恰相反,我倒认为这是好处,试想想,海港新建之地,一者为人烟稠密,经济发达处,一者为人迹罕至,偏僻荒野处,到底何者的投入要大,何者的损耗要多,当然是那人烟稠密处!反而这萧山的穷乡僻壤能让投入最小,而产生的经济收益最大。”   “最后一点,陈书记说萧山建港,是地方干部,为了政绩的瞎折腾。这种论调,恕我不敢苟同,一地干部有雄心壮志,实心任事,为民兴利除弊,怎么就成了瞎折腾呢?前者围海造田,或有筹谋不周,可老首长都说允许摸着石头过河,咱们有些许差漏亦是在所难免,好在,我们萧山干部发挥主观能动性,及时调整方略,改建海港,将原本可能造成的损失,化作巨大的利益,是以,陈书记说的什么不负责任,浪荡行为,我就代表萧山干部敬谢不敏了。”   薛老三逻辑严密,思路清晰,层层推进,尽逐字逐句地将陈大河的攻击,条条批驳了个干净!   强悍的战斗力实在惊人,便连那一直对他没有好颜色的文主任也变了脸。   “薛向同志,果然是京大才子,放在萧山却是浪费人才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计委任职,我是举双手欢迎啊!”   富彦国忽然插言了。   老头子笑眯眯的模样,薛向实在是难辨真假,一边不无自恋地想,定是自己的绝世才华,仿佛那黑夜里的萤火虫,吸引了富主任,一边又暗怀阴私,担心是老头子使出的利诱之计,想诱惑自己高升入计委。本来嘛,正常思维下,官员为民办事,多是为了谋政绩,而追求政绩的根由,还是为了升官。如果能直接有官升,追求政绩的意义又还有多少呢。   其实,如薛向这般思忖的,大有人在,至少那位文主任,和陈大河便是如此观想。尤其是被薛向驳得变色发青的陈大河,更是认定了老书记这是在暗里偏帮自己,就说嘛,怎么今次进京,老书记不见自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薛向道:“谢谢富主任抬举,我现在还年轻,还是在基层锻炼合适!”   不管富彦国是何肺腑,薛老三自然不可能离开萧山,他在萧山的这片基业眼看就要成了,别说升官,就是给个地委书记,他都不换!   萧山建港若成,势必是他仕途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更为重要的是,萧山将成为他薛系的第一个大本营,源源不断地为他薛老三提供后备军,他又怎么可能舍弃!   富彦国笑笑:“大鹏本自云中生,岂肯低翼逐虹霓,倒是我老头子小看英雄了!”   薛向实在不知道这位富主任,为何如此高看自己,先前还可以说其意难辨,可这两句诗出,可就不只是抬举,分明是欣赏了啊!   薛老三弄不懂原由,嘴上却是不慢,一叠声地谦逊。   富彦国却不再多言,只让陈大河接着发言。   “薛向同志,果真生得好牙口,既然你硬要强词夺理,那咱们就说重点吧!”   陈大河毫不客气地将薛向的分辩,一言蔽之为强词夺理,接道:“就算萧山适合建港,你薛书记考虑没考虑过成本投入,考虑没考虑过萧山县的资金承受能力,你薛书记总不能只打着指望国家投资的主意吧?不过,那样也最符合你萧山县的利益,天量资金投入萧山,便成了你薛书记等官员的璀璨政绩,你们是升官了,可你们想过没,国家的资金有多紧张,每一分每一寸都得用到刀刃上,用之萧山,岂非重复建设,其利几何,殊为难料!你们的主意当我不知道,好官你自为之,损失国家来背!”   陈大河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言了,直指利益核心!   本来,人的一切行为原则,都围绕着利益二字,薛老三心中筹谋,自也绕不开一个“利”字,不过,薛老三自问是为民牟利多,为己牟利少,且二者相辅相济,他薛老三俯仰无愧!   薛向面色转厉,沉声道:“陈书记大言旦旦,出口还请嘴下留德!”   “留什么德?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只顾私利,罔顾国家的家伙!”   陈大河心中一口火气,不知憋了多少时日了,这会儿迸发出来,绝非非同小可!   薛向叹口气,一脸枯涩,却不言语了。他这骤然一不接茬儿,陈大河狠狠聚起的一拳,宛若一家伙锤在了棉花包上,分外让他难受。   本来嘛,薛向若是因怒对辩,陈大河还可以势压人,滔滔不绝。且显得薛老三不知体统,不尊重领导,不敬老同志,怎么也让薛向吃个大亏。   偏生薛向做出一副受了委屈,无法言道的受气媳妇儿模样,这下,反弄得陈大河憋屈至极。他方才的那番发飙,便显得气量狭小,格局不够。   更有甚者,此间,高官满座,除了那位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其余众位论地位皆在陈大河这省委常委之上,更不提,还有富彦国这等大佬在场,岂有陈大河发火的余地?   果然,富彦国的花眉抖了抖,狠狠一瞪陈大河,“有理不在声高,讲道理便讲道理,谁也没功夫听你们在这儿牛叫马嘶。”   富彦国一发话,陈大河立时如鼓足了气的气球,嗖地一下,就泄气了!   “薛向,你说吧,加快进度,不用辩谁是谁非,谁也没功夫听,就说你们萧山建港的优势吧,那个地理和水势之类的,就不用赘言了,这点大家都有数,要不然也不会给你发言的机会,更没有这个会议!”   富彦国显然是个急性子,极不耐烦这种扯皮会。   薛向暗自嘀咕,终于到戏肉了,是非成败,名垂县志,抑或贻笑萧山,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争锋   富彦国此话一出,文宽夫、陈大河齐齐变色,很明显富彦国这番话的倾向性是朝着薛向的,要不然富彦国就该问你们萧山凭什么建港,而不是有什么优势了。   薛向亦咂出此味,心下惊疑,嘴上却是不慢,“富主任,萧山建港最大的优势,还是港运资源丰富,其次是,建港成本低,拉动地方经济的作用明显。此处虽没地图,我相信在座诸位领导,心怀天下,我就用嘴报图吧,大家可以想象,现在整个东北,乃至华北,最大的港运基地,就连港一家,连港就是吞吐量再巨大,再能承受港运压力,可经济辐射力到底有限,尚且覆盖不了辽东全省。再一个,渤海湾有太多的港运中心,且和连港地处极近,连港的经济辐射能力,向西,和河北的京津唐,向南,和齐鲁省的雾台,向北,和冀北的始皇岛,俱都重叠,造成了巨大的浪费!”   “经济辐射能力?倒是个新名词!”   薛向话音方落,国经委副主任方鸿渐饶有兴致的发言了:“你说的这个经济辐射能力,我大概能理解,不过,纵算连港和其它几个经济圈地理位置太近,相重叠,据我所知,你们萧山的地理位置,即便建成海港,也只能辐射你们辽东吧,若是你们辽东是内陆省份,说不得这个理由就够了,可你们地处边陲,你萧山县更是边陲的边陲,谈经济辐射能力是不是不太合适,再者说,你萧山建港,一,不能辐射邻省;二,又减弱了连港的竞争优势,降低了他的经济辐射能力,这港,建之何益?”   这个层次的高官,几乎都是共和国的精英。他们高瞻远瞩,头脑敏捷,思路清晰,薛老三即便是抛出什么新名词来震场子,亦被人家飞速理解。转瞬就化作了诘难之词。颇有让薛老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之憾!   陈大河亦满脸放光,冲这位方主任投去感激的注目礼,后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盯了薛老三。似乎在盼他回答。   薛老三道:“我不同意方主任您的观点,连港尚且不能不辐射整个辽东,萧山建港,正好补上这个缺憾,而且。向南,亦可辐射吉省,此谓之一举数得,再者,我认为即便是萧山建港后的经济辐射能力,及不上连港,这两条腿走路,也胜过单腿而行,毕竟。这经济中心是越多越好。”   “胡言乱语!”   文主任怒了:“只听过一个拳头攥紧,哪里来得两条腿走路,打仗尚且讲究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怎么到你这儿。就能强词夺理,给说成这样!”   薛向道:“文主任稍安勿躁,事有万端,岂可一理全度。还拿文主任的打仗论来说,集中优势兵力。在歼灭敌人时,却是良法,可在发展队伍时,恐怕就不怎么好用了吧,想当初,党组织由弱小到强大,岂非是遍地开花的结果,当初不是各位革命先驱不避艰险,开辟各处根据地,党的力量又怎会快速强大起来,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由几十位党员,发展到打出一个共和国?”   薛向以彼之矛,攻子之盾,立时说得文主任红了脸,眼见老头子又要发怒,薛向赶紧接道:“此处的经济中心四处开花的道理,其实是同党组织发展力量如出一辙,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以我之见,就是咱们这共和国首都的各项职能也应当分散,而不是积经济、政治、文化等各项中心于一身!”   薛向此言一出,举座哗然,便是满脸怒气的文宽夫似乎也顾不上生气了,一脸愤怒化作惊容!   “好小子,你可真是敢说,为了建你那小海港,竟连首都建设也敢指摘,今儿个不说出道理来,恐怕你小子就真得不合时宜了!”   富彦国含笑看着薛老三,他是真欣赏这个年轻人了,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人,他见多了,像眼前这个出类拔萃,更兼胆大包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虽然早听说过这位薛衙内的名号,今日见之,顿有名不虚传之感。   富彦国说的倒不是恐吓之词,眼下共和国刚收拾好杂乱,开眼看欧美,准备奋起直追,这首都便是共和国的脸面,将之建设成为世界范围内的大都市,更早早地成了京城市委的纲领,这会儿,薛老三上来就提分散职能,却有拆台之嫌!   薛向赶紧道:“富主任,我可不是空言虚词,这在国际上也是有先例的,比如人家美国,纽约作为金融中心,波士顿作为教育中心,洛杉矶作为文化娱乐中心,旧金山作为高科技中心,华盛顿作为政治中心,他们的国土和咱们差不多,这番全国布局,各种中心散布,形成一个大型网络,把全国都罩尽去了,如此,对经济发展的战略布局,便相当精妙。当然,说这就扯远了,国家大事,还容不得我指手画脚。总之,萧山建港,绝非分散连港的竞争力,而是在和连港交相辉映,形成一张大网,不仅把辽东罩尽去,更能辐射,黑、吉二省!”   薛向这番见解在后世各种坛子里,虽然滥大街了,可这会儿提将出来,煞是新颖,他一番话毕,举坐皆陷入了沉思。   良久,国务院体改办的王主任才道:“这个提法虽然不错,可咱们有咱们的国情,首都是一国之体面,咱们的力量还弱,不能和美国比,我看还是集中力量把城市建设起来的好,至于分散的事儿,还是以后说吧!”   这位体改办的王主任,是从京城市长的位子上调离的,薛向的一番宏论,老头子立时就被勾进去了,可谓入戏甚深,这会儿都快忘了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了,还以为是讨论京城的发展,一番表态,立时离题万里。   好在王主任地位崇高,自也没谁挑他道理,薛向一边悄悄抹汗,一边道:“王主任见得分明,我就是随口一说,以此为例,说明萧山建港和连港结成网状的好处!”   却说众人的情状,薛向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他很满意自己一番言语,给诸人带来的震动,他能感觉到这番说词,已经打动人心了。   “薛向同志虽然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还是王主任的意见中肯,咱们有咱们的国情,外国人的先进经验也得符合咱们的国情才行!”   陈大河适时发言了,薛向能感觉到诸位大佬的态度变化,陈大河自然能,更何况他身临其境,若非和薛向是敌对关系,他自己都能被这番说词动摇,此时,自然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再不出招,估计就没机会出招了,“很明显,咱们现在最大的国情是什么,是国家底子薄,力量弱,现在的当务之急,绝对不是分散力量,去建什么经济网络,而是得集中力量办大事,试想想,现在的沿海经济特区,如果不是举国之力投入,能有现在的成就么?因此,辽东有一连港就够了,何必还要一萧山港,最多是萧山港建成后,外国船只往来萧山港近些,可咱们现在的外贸明明就没什么起色嘛,何必再耗费巨资去打造一萧山港,再者说,连港现在的吞吐能力,又不是无非容纳国内的港运压力,何苦再重复建设!”   陈大河到底是准备充分,这番话可谓是他最后的杀招,他自信此招一出,薛向决计无非抵挡。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也卡在了点子上,那就是国力疲弱,萧山建港非当务之急!   果然,陈大河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变色!   陈大河见之大慰,得意地朝薛向瞧去,却见那小子竟依旧是那张笑脸,似乎毫无所动。   薛向冲陈大河笑笑,说道:“陈书记说得有理,那咱们就国情论国情吧,陈书记说外贸没什么起色,只怕不然吧,我这里有一组数据,改革开放至今,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对外贸易,进出口额已经翻了一百三十二番,这也叫没什么起色么,可以想见随着改革的深入,对外贸易势必更加提速,而对日,对韩关系的改善,和两国的经济交往,势必越发密切,来往贸易的增多,几乎已是必然态势,萧山建港已成迫在眉睫之势,如何非当务之急!”   薛向这番话,绝非虚言。改革开放前,共和国的对外贸易,几乎凝滞,是以底子极薄,这一开放,即便是未万全开放,巨大的贸易增幅,在稀薄的底子上算起,增加的倍数自然骇人。再者,随着老首长的访美,共和国和美帝的关系获得了极大的改善。而日、韩皆是美帝的仆从国,是以,共和国已经和两国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多次引进日本的电视剧,便是明证!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共和国虽和韩国的关系有了巨大的改善,但两国仍未建交!未建交的原因,自然是为了照顾共和国小兄弟——朝鲜的感受。 第三百二十七章砸晕   而就为了这朝鲜的感受,共和国和南韩直到九二年八月才得以建交,那时共和国和南韩的贸易往来,经济联系实在是密切到了不建交就麻烦重重的地步。就是这样,咱们也照顾了朝鲜的感受,派人带了谅解备忘录去。可谁成想北朝鲜反手就捅了咱们一刀。   九三年,京城申办两千年奥运会。当时因为准备工作,和幕后运作得力,没有人认为共和国会输,申奥代表团甚至都和中央领导拍了胸脯,结果,最后时刻,萨马兰奇嘴巴里吐出的却是“悉尼”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共和国竟以两票之差败北,事后一查,朝鲜的那票,竟然给了悉尼!   一票之差,数载努力,天量资金投入,皆作泡影。由此可见,棒子真不是他妈的什么好东西!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薛向陈述了对外贸易的飞速增长,可谓是破尽陈大河的杀招。   不过,要想奠定胜局,却还不够!   而薛向显然不愿再给陈大河组织反击的机会,慨然祭出最后的杀手锏:“萧山若是建港,因地处脉冲位置,是沟通朝鲜半岛,和日本海的桥头堡,若是港成,对内对外的竞争优势,将远远胜过连港,齐鲁的雾台,乃至津门!显然这一点,不止我们萧山干部看到了,便是海外侨胞也一样瞩目,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去港岛招商,便有爱国港商提及此事,经过详细磋商,我代表萧山县委县政府已经就他们的投资意象,签订了若干投资协议,协议中承诺,一旦萧山建港,他们愿意参与到祖国的建设中来!”   “为了简洁,我就不详述有那些公司了,只说两个诸位领导熟悉的,一个是盛世中华公司,该公司是亚洲最大的古文化交易公司,其总裁原籍京城,去年访问京城,还曾给京城市府捐赠过百万港币,在经济特区鹏城亦设有房产公司,经济实力不容置喙,该公司愿意投入到港运基建上来。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包氏海运,包氏海运在世界海运公司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他们愿意参与到码头集装箱建设,以及未来的承运工作!”   “或许这么说,还不够直观,那就说重点的,包氏海运已经和萧山县委县政府签订了三千万港币的投资意象合约,而盛世中华愿意投资二千万美元,承建港口,这便是两份意向协议文件!”   说话儿,薛向从身侧的挎包里,掏出了两个文件夹,亮在了桌上!   薛向说完了,也掏出了文件夹,却是没人说话,一边做笔录的年轻人也不过来,帮富彦国收取文件。   满场就这么陷入而来诡异的沉静中来,说起来,满室俱是高官之属,能让他们惊诧的事情,已经太少太少了,三千万港币,二千万美元,兑换成人民币也不过亿元,对国计委,国经委,体改办,建设局等这些重量级单位来说,也只能算是平常,便是陈大河每年经手的资金也不止这个数!   之所以众人震惊,乃是薛向这句话的两个词,挑动了众人的神经!   那两个词?港币!美元!   合起来,组成一个词,便是外汇!   港币也还罢了,购买力有限,国家亦不缺乏,可是美元,这个时下唯一的国际货币,共和国实在是太需要太需要,以至于到苛求的地步。   细说来,时下的共和国已经建元有三十多个年头了,虽然绝大部分时间,和老美关系不佳,但对美元的追求上,从未有丝毫缓解。可就是这样,此时,共和国的美元储备,依旧不到三十,当然,单位是亿,即便到了八十年代最后一个年头,美元的储备依旧未到三位数。   共和国极度缺乏美元,可偏偏美元就是国际货币,国际采购,人家就认准这玩意儿,而共和国改革肇始,除了劳动力外,还就什么都缺。因此,对美元的追逐,几乎就成了一项关乎国运的政治任务。出口创汇,更是成了所有国企的最高荣耀。   而众多让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出**易,关系到美元,也就容易理解了!比如,国内原本价值十元的东西,买到国外不过一元人民币,但为何交易达成,只因外商支付了价值一元人民币的美金。当然,出口企业不会亏损,因为有国家会用人民币来填补之间的差价,往往还会为其出口创汇,给予奖励!   就是这么疯狂的追逐,后世的共和国才会存贮下那让人眼晕的外汇,成为全球最大的外汇储备国,和老美最大的债主!   不能不说,一啄一饮,似有定数!   正是因为国家极度缺乏外汇,时下,改革肇始,贸易出口相对九十年代,几乎微不足道,此刻,共和国对美元的苛求,几乎到了最高程度,而追求美元的能力,却又极低,因此,薛向抛出两千万美金,无疑是一个天大的馅饼,一下子就把满座高官给砸晕了!   “两千万?还是美元?薛向同志,我,我没听错吧?”   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忽地站起身,踢翻了座椅,奔到了薛向近前,抓着薛向大手,浑身直颤!   也无怪申算如此冲动,因为今年的出口创汇任务,远远没有达标,外汇管理局已经催了无数次了,眼下有了这二千万美金,哪里还用发愁!   薛向笑道:“是的,两千万美金,这点我可以用党性担保,如果需要,我想包氏海运的那笔投资也可以换作美元!”   又是一记糖衣炮弹,会场的气氛,立时炽热了!   不待那做笔录的年轻人动手,文宽夫压着会议桌便将薛向身前的那两份文件拽了过来,摊开,推到了富彦国身前,国经委副主任方鸿渐,体改办副主任王崇山,也顾不得什么体统,全把脑袋伸了过去。   余者,国家建筑工程总局副局长王永远,国家测绘总局副局长商频果,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则围着薛向询问起了萧山的具体情况,热烈地谈起了规划、建设,以及财政拨款。   独独陈大河一个面无表情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仰望着天花板。   因为,这会儿,便是傻子也知道大局已定,无可回环!   甭说萧山县建港确实有助于应对越来越频繁的东亚贸易,便是为了引这数千万美金入彀,即使是有重复建设的嫌弃,国家怕也是得投入了!   可以说,此次会战,薛向不占地利,又失人和,却牢牢抓住了国家紧缺外汇的天时,一战定乾坤!   其实,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薛家人行事的准则,那就是从来就料敌机先,走一步,望十步,几乎在**削平了鹰嘴峡的那刻,薛老三便算定了胜局!……   又是一年冬来到,朔风飞扬,大雪纷纷。   一间干净明亮的小屋内,薛向,廖国友,宋运通,王刚,楚朝晖五人,围炉而坐,持著把酒,就着一锅黑狗肉,享受着这冬日难得的闲适。   之所以说难得的闲适,实在是自十月中旬,薛向单枪匹马入京,将萧山县建港的事儿谈妥之后,众人便再没闲暇过一刻。   不说薛向那日归县,花原地委陈建书记领着全体地委委员接驾的风光,也不说港商代表签字仪式那日,省委书记邓永加亲自光降的热闹,即便也不提萧山港开建那日,国务院彭副总理亲至的轰动。   便是安顿好,突如其来涌入萧山的数万人口,便也将萧山县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更别说,还有遮应这数万人吃喝拉撒,便是薛向也头一次生出了干部不够用的想法。   不过好在,这数万人中,除了那国字号的基建单位需要萧山县全力统筹外,剩下的多是奔着商机而来的共和国第一拨下海的商人,这帮人,薛向也就临时成立了个商务局应付外,剩下的,全靠市场这支看不见的手调理了。   就这么一帮数月,眼下已过新年元旦,算是进入公历一九八二年了。天寒地冻,万木萧疏,按自然界的法则,当算是到了将养的时节了,闹腾了数月萧山县也不例外了,便是海港施工处,也停了工。   这间小屋,便是建在丰乐乡,离原先鹰嘴峡数里外的位置,是间单院,正建在天荡山山脚下,是当时工期渐进,事物繁杂,薛向也只得就近理事儿,可他又不愿去丰乐乡政府鸠占鹊巢,无奈,楚朝晖便特意令人在此建了间小屋。   好在楚朝晖熟知薛向脾性,不仅建造时,选在了这风景绝佳的山脚,便是用材用料,也力求简洁,一间瓦屋,里面在置上办公桌椅,就算了事。   果然,薛向见之大喜,便搬在此处办公了。   今日,冬歇,宋运通打了只黑狗,寻了大师傅,拾掇好了狗肉,便约了廖国友,到了这小屋,架起了火炉,便炖了满满一锅,开始而来这绝佳享受。   本来冬日围炉,就是妙事,再有酒肉,算是妙极。   更不提这黑狗肉,本是狗肉中的绝品,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说的就是这黑狗。   一锅狗肉,几乎对了小半斤朝天椒,加之料理得法,便是闻着这香气,身子就能出汗。   好酒,好肉,再加上几个聊得来的朋友,聚在一起,话题自然就多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美人有请   “来,薛书记,敬你一杯,现如今,我老宋算是彻底服了你,实话实说,我以前觉得做官,跟教书一样,就是个职业,不一样的是,做官威风,有权有钱,能享受,除此之外,我不觉得这做官和干别的行当有啥区别,今天,看看今天的萧山,看看今天的萧山百姓,我算是明白了,做官不仅是能让自己痛快,也能让更多人的痛快啊,而让这更多的人痛快,似乎才是一件大痛快啊!”   宋运通端起酒碗,醉态醺醺地说道。   不待薛向答话,廖国友笑兮兮道:“哎哟喂,老宋悟了,老宋悟了哇,看来不久的将来,咱萧山的雷锋和焦裕禄就要诞生啦!”   “哈哈哈……”   廖国友一番打趣,举坐皆笑!   细说来,谁都知道宋运通的那番话,绝非拍薛向马屁,真是肺腑之言。其实,不光是宋运通生此感悟,只要稍有天良的干部,无不生此感概。毕竟沧海桑田的巨变,万民欢呼的鼎沸,览此壮阔,几人心中不怀壮烈?人终究需要成就感的,官员尤甚,看不到希望时,这种成就感或许就在升官、发财之上,但一旦遇上眼下萧山这种大机遇,生出使命感,实乃是再正常不过。”   宋部长说得好,萧山得遇薛书记是千年的造化,我辈得遇薛书记,那更是一辈子的造化!”   持了酒瓶给诸人倒酒的楚朝晖,适时送上一句马屁。   他是薛向曾经的秘书,实乃是心腹中的心腹,更有拼死护主的往迹,在薛向面前,如何说话,都是应当的。不过楚朝晖这句奉承话出,众人脸上依旧挂笑,却没人如廖国友方才打趣宋运通那般,打趣楚朝晖。   因为楚朝晖说的是实话,更重要的是后半句,几乎说中了众人的心声。如果不遇薛向,这帮无根无脚,最多在地委有些许关系的本土基层干部,一辈子就算拼尽全力,再加上祖上有灵,运气爆棚,也至多上到副厅级,甚至,绝大部分人想似王建那般从正科,折腾二十年,到副处的机会的也无。   而遇上了薛向,遇上了这个背景通天,能力惊人的恩主,几乎所有人的仕途之路都瞬间打开,不提萧山建港这堪称伟大的政绩,给萧山所有干部的履历上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说加入了薛向的政治体系,有了这位首领开辟道路,前途已然无量!   薛向笑笑,端起碗来,和宋运通碰了碰,一饮而尽,道:“光有机遇,不出成绩,想上去也是妄想啊,都说,机会是给准备好了的人的,我也是这样看!”   薛向如此表态,便是在说,别想指望和我薛某人搞好关系,就认为够了,还得拿成绩说话!   “领导,您这句教诲就多余啦,这些年了,谁不知道您的风格,再者说,您那‘要上进,出政绩’的口号,已经成了全体萧山干部的行动指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照例是楚朝晖接的茬儿,这种话也只有他说最合适。   而他话里的那句“要上进,出政绩”的口号,也确实是薛向在一次副科级以上干部动员大会上讲的,算是明确了萧山今后的用人准则,颠覆了多年的人事调动,靠跑,送,要的准则。   当然,薛向这句口号出来的初始,也并非所有人都信了,毕竟这种干部大会上领导讲话,发的指示,做的批示,已经成千上万了,事实证明,这些指示、批示,能不打一丝折扣完成的,几乎没有,是以,也极少有人把一言九鼎的薛书记的这句话听实。   可事实证明,薛书记绝不空言,萧山大基建开始两个月后,萧山县委组织部便开始了人事调动狂潮,而获得晋升的果然是那些埋头苦干,且弄出成绩的人,反倒是那些一直被看好的,能活动的干部或原地不动,或直接打发到冷板凳。   而其中能作为传奇和榜样的一次调动,则是丰乐乡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村长,带领乡亲们组建成了施工小队,在基建处揽下了几个小工程,为村民们致富、创收,此事传到薛向处,十二月份的那次人事变动,该大队长一跃成为丰乐乡党委委员,副乡长,一举实现了从泥腿子向领导阶级的完美飞跃。   此例一开,举县震动,可以说,萧山县的官风民气都瞬间为之一变。   想来也是,驱人役心,利益大多数时候,都是最好的武器!上进,对官员来说,显然就是最大的利益!   众人正吃着,喝着,说笑着,忽然,呼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嗖嗖的冷气,似乎令火锅上的热气也为之一滞,接着,更有片片血花飘飞入屋!   “卫部长!”   “是卫部长啊,快来快来!”   “卫部长,请进请进,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起用,一起用!”   “……”   来人正是卫兰,谁也没想到大雪封天之际,她寻到了这里。   却说卫兰和薛向的暧昧关系,在座的几乎都有察觉,实在是这位卫部长表现得太过火热,每次常委会上,竟比廖国友还要无底线地站在薛向一侧,再加上,前番薛向替她挡酒,更兼两人俊男美女,虽然外界所知卫兰的年岁还是三十多,可这并不影响绯闻的蔓延。   不过,在萧山县,薛向挥掌封天,即使有绯闻,谁也不敢传进薛书记耳朵里。   细说来,薛向在男女之情上,虽然迟钝,却总算有过几番历练,对卫兰的心思,他自有感触。是以,近来,他也是极力避着这位艳若桃李、眼神火辣的卫部长,不为男女有别,只为是一个班子的同志,若真玩儿出了暧昧,势必引火焚身。   是以,这会儿廖国友四人皆又是起身让座,又是吆喝请吃,独独薛老三尴尬无言,侧身若避。   “你们慢用,我找薛书记说点公事!”   卫兰一袭浅黑呢子大衣,裹得丰腴的身子凹凸有致,面如出水芙蓉,长发依旧挽起,更显得整个气质高雅,让人不敢瞩目。   确实,这会儿,没谁敢正眼瞧他,便是曾经对她起过龌龊心思的宋运通,也避之如蛇蝎,先前便是招呼,也不过是低了脑袋。   众人之所以这般情状,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卫部长和薛书记那似有还无的暧昧。不过这暧昧有没有,领导的这种私事儿,谁掺和进去,谁就缺心眼儿。   这不,卫兰说找薛向有事儿说,意思是,寻薛向出去。可她话音方落,廖国友几句场面话一交待,拔脚就步了出去。   廖国友这一走,剩下的几位除非脑子缺弦,才会留驻原地,是以,便一窝蜂地跟了出去,独独留下恨不得也跟出去,却又不得不留下来、眉宇间尽是无助的薛老三。   “呵呵,那啥,卫部长来啦,坐坐,有事儿坐下说。”   沉吟半晌,薛老三硬着头皮,才憋出了这么句场面话。   卫兰瞅见薛老三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就来气,她女儿家心思敏感更甚男人十倍,她哪里不知道姓薛的在躲自己,有时候想想,她也气闷非常,觉得自己这样死皮赖脸地纠缠,真有些轻贱。   可情之一物,最是磨人,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最最恼人的是,它来去无踪,偏又没有道理。   卫兰自己就是这般,一点点陷进去的,直到现在,每日里睡觉,想得就是这位薛书记为自己挡酒的风姿,便是想忘也忘不掉。   尤其羞人的是,每月*梦清发,梦里那让她欲仙欲死之人,还是这个英俊的小子!   如此种种,卫兰是明知自己在飞蛾扑火,却也欲罢不能了。   “薛书记,坐就不必了,地委来了通知,召开全地区范围内的组工干部大会,点名要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参加,会议明天早上八点开,我看这大雪封天,一时半会儿恐怕停不了,明天赶早,肯定来不及,所以,过来问你,是不是现在出发!”   卫兰俏俏生地立着,语气也清清淡淡。   薛向摸摸鼻尖,道:“那个,我看费书记也挺空,你叫他一道去吧!”   费书记,全名费立国,正是从花原党史办捡了天大便宜的萧山新书记。   卫兰柳眉倒竖:“费书记抱病回家了,没空!”   显然,卫美人对薛老三已然极度不满了!想来也是,人家都上门来请了,薛老三还推三阻四!若是真有事儿也就罢了,这家伙明晃晃地在办公室架起了火锅,吃起狗肉了,还敢说自个儿没空,更有甚者,竟然提溜出一个嘛事儿不管的老棺材瓤子,来敷衍卫美人,卫美人焉能不火大。   试想想,大雪封天,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车行于这广阔天地,岂非绝美。   卫美人都策划好了,和薛大帅哥,香车暖室,共度一回,薛老三竟要把帅哥儿,换成糟老头子。   卫美人不炸毛才怪!   薛老三就是这样,对美女有防御之心,却无抵抗之力,卫美人柳眉一竖起,他就乖乖缴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有钱后   北地的冬天,向来远胜中原酷烈,又是一天一宿的大雪,天地之间,似乎也被这浩浩之白万全封堵。   从花原通往萧山的主道上,只剩一辆新绿的军用吉普,穿行在这纯白之间,分外显眼。   “咦,怎么走这条道儿,有近路么?”   见前面开车的卫兰,不走去萧山的主道,反走往邻县锦山那条道,后座上的薛老三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原来,昨天被卫兰发脾气拿下后,薛老三便乖乖跟着卫美人,去了花原,在招待所睡了一夜,今日一早,参加了一场冗长而又毫无新意的拖拉会后,二人便直接往回奔了。   车是新车,也是卫美人之车,昨日,卫美人驾去丰乐乡,寻了薛老三,临时便未转回县城,直接从丰乐奔花原去了。   说到这儿,想必有看官会问了,这萧山除了武装部和公安局,不就两部专车么,怎么卫美人也有车了?   要说的是,如今的萧山,可是今非昔比,要知道小妮子和包船王的投资,虽然是外汇,可到国内后,却是被优惠性政策,高价兑换成了等量的人民币,投入到了这萧山,而萧山便是靠出卖土地,也换回了天量的财政收入。   此时,萧山县财政局的资金,可以说堪比辽东省财政厅,甚至每天,都有省财政厅,和花原财政局的领导,上门儿来打秋风,谈合作,或者装杨白劳叫穷。   亏得萧山县有薛老三这么个牌子硬的书记,一一给挡驾了。   钱多了,薛向自不会再委屈这些苦哈哈了半辈子的常委们,不说别的,就是为了收拢人心,砥砺干劲儿,该出的血还得出。   就这么着,萧山县常委,以及政协。人大的一号,都给配了专车,全是簇新的吉普!   此福利一出,薛老三可谓是尽揽人心,便是那一直视薛向如虎的副县长刘力。近来看薛老三。恐怖之余,也多了几分亲近。   萧山县有钱了,薛向不可能光顾着给领导们发福利,下面的干部队伍也要照顾到。毕竟雨露均沾的道理,他是深知的,要不然这萧山县发与不发,人家下面人的待遇,和过去一个样。势必给士气带来毁灭性打击。是以,薛老三给每级干部,提了一级工资,算是广布了恩泽。   当然,除了照顾好萧山县的上层建筑们,惠及老百姓的事儿,该干还得干啊,要不然他薛老三好容易搏出来的薛裕禄的名声,就该滥大街了。   是以。财政充裕的这仨月,薛向也推动萧山县常委会,发布了几条新的政令。   其一,大幅度提高教师待遇。说实话,这时的教师待遇实在是太低了。若是家里没有田地,或者其它主要劳动力,一个教师光靠工资,几乎是不可能养活全家的。这点。薛向从那次的主持教师工资补发事宜时,可是深有体会的。那位饿得拉起衣服露出可怕盆骨的老师,他实在是永远难忘。这会儿萧山县富裕了,这教书育人的老师们,能顾及的,自然要顾及起来。   其二,将各乡村,生产队,以及农户的历年欠款一笔勾销了。细说来,这会儿,虽没后世的什么三提五统,其实,农民的负担也是极重的,田地少的家庭,辛苦一年,缴完国家税收,再扣除生产资料成本,除了填饱肚子,几乎不可能再有盈余,更不提遇上心狠手黑的村官,巧立名目,搞几次集资,农民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更不提家里有小孩,还需念书的,或者又遇上个头疼脑热,需要看病的。可以说,这会儿除了家里有会搞副业的手艺人的,就没有家庭不欠大队,不欠乡政府款子的。   而薛老三在萧山两年,可以说下农村的时间,比他在县城待的时间更多,微服私访,最大的收获,就是获得了现如今农村生存状况的第一手资料。甚至,几次走访,都遇上了村上的干部带了民兵,上农户家拖猪拉牛,以作抵税的。   民生多艰,薛老三知之甚深,以前是有心无力,现下,有了能力,薛老三又怎会再视若不见。是以,朱笔一挥,便免了这历年牵挂,当日,此政策下达时,可谓是举县欢腾,甚至有偏僻乡村,还闹着给薛书记建祠堂,吓得薛老三连夜喝骂当地乡政府,乡政府火速行动,才制止了这一闹剧。   不过,减免欠款,只能稍稍让农民喘口气,要达到富民的目的,还远远不够。好在,薛老三这家伙做事从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帮扶老百姓这事儿印在了他心里,更大规模的计划正在酝酿中就是!   其三,推翻了原来小脚媳妇一般的大棚蔬菜基地计划,开始了猛烈扩展。此前,第二轮也就是今天的大棚蔬菜基地扩展方案,原本也就定了六个,当时,段钢不是没跟薛向反映步伐太小,只是薛向鉴于当时县里的财政、交通,以及销售可能存在的压力等诸多因素,没敢大步走路。   而如今萧山财政充盈,修路计划可以说自薛向从京城带回萧山建港的爆炸性消息那天起,就全面启动了。不仅,各乡镇的主干道全部修葺,便是那条被搁置的萧山主通向花原的水泥路,也再次启动。诚然,当时萧山也并没因为这一消息,财政上又凭空多出钞票来。   可事实上,有了那个消息,也就够了,没有人会认为萧山会缺钱,薛向的老朋友,因为五金厂龙骑分期付款方案而得以晋升的建行花原分行副行长,不,现在已是正行长的周明仁自动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给萧山县政府贷了二百万的款子。   而现如今从萧山到花原的那条水泥路,早已修通,所以,车里的薛老三瞅见卫兰把车开叉了道儿,自然忍不住发问。   “我怎么开,你怎么坐就是,哪儿那么多话!”   卫兰依旧冷冰冰一句,砸得薛老三没了言语。   其实,从昨天,卫兰生气,将薛老三拿下后,就一直没给薛老三好脸色。薛老三偏偏贱骨头,还就吃美人这套,一路上跟老实嬷嬷一般,便是卫美人抢了驾驶员的位子,他屁也没敢放一个,老老实实去坐了乘客的位置。   这女人驾车,男人坐车,无论在何时,都是有些丢面子的举动,放到前清,让那些老夫子瞧见了,保准能气得白胡子直陡,骂几句,乾坤颠倒,阴阳逆乱!   薛老三挨了训斥,反而老实了,枯坐无聊,也只有送目窗外,凭赏景致。   好在即便是再糟糕的穷山恶水,被这皑皑白雪一盖,怎么着也会生出几分颜色来,这道理颇似那句“一白遮百丑”窗外的景色果真不错,瑞雪骤停,沿路两侧,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此间地势开阔,农田俱是平整,厚厚的白雪罩上去,竟盈出如海的伟容,小车入船,车驰如溯,偶有几分吹来,附在麦苗上的雪花鼓起,便真如生涛催浪。   大雪封天久矣,越多的小兽无食,这左右两侧的雪海,似乎就成了最好的觅食之地,雪海里时不时蹿出一两只野兔,扑腾起三五只野鸡,偶尔还会冒出个人头,细细一看,多是张笑脸,手中捏网持叉,而这网中叉上,多不会空置,往往少不了一只野鸡,个把肥兔。   薛向甚至能想到,这个夜里,一家人炖上一锅肉,雪夜围炉,联床夜话,说说收成,讲讲古趣,便成这人间至乐。   看着看着,薛向的脸上便溢出笑来,头前开车的卫兰虽负气驾驶,其实一腔心思都在这薛老三身上,一双星眸,除了看路,大半的功夫,却是盯着薛老三在瞧,这时,瞅见薛老三的小脸,卫美人心头也难免震动。   因为她见过薛老三嚣张的样子,霸道的样子,威风凛凛,乃至狡黠,诡诈的样子,独独没见过薛老三会露出这么温暖的笑脸来。   卫兰凝眸窗外,一圈扫视,便明白了,暗自嘀咕,这要人命的小男人怎么越来越勾人了。   车随路走,景色无变,薛老三渐渐失了兴致。想来也是,便是好莱坞火爆大片,连续看上两部,也就烦了,更不提这满眼不变的纯白。   窗外的风似乎渐急了,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这时,薛老三才觉出古怪来——这车也开得忒慢了。   却说,从花原到萧山原本就只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午十二点吃罢午饭,就出发了,现在这会儿都四点多了,萧山县城还没影儿。   冬天原本就黑得早,照这个阴沉沉的天气,最多个把小时,就得天黑了。   可照这卫美人的开法儿,估计赶回家,就得半夜了。   “卫部长,我说,能不能快些!”   若是别人,薛老三未必会在乎几点到家,可偏偏是这位卫美人。   他和卫美人原本就容易出绯闻,昨日卫美人儿来邀他,他便是为此顾虑,只是犟不过,才被逼同行。   要是,这大晚上的,才到萧山,让熟人见了,指不定怎么想了。   孤男寡女,该避讳还得避讳啊! 第三百三十章眼儿媚   “催什么催,大雪天的,能开这样就不错了,误不了你晚饭!”   卫美人冷冰冰掷出一句,说完,自个儿脸上先烧起了红霞,因为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薛老三讪讪,“那啥,要不行,我来开吧?”   “你知道路?”   薛向傻眼了,他确实不清楚这条道儿,“你指路呗!”   “我可没那闲功夫!”   卫兰飞了个白眼,可惜薛老三瞅不见,不然这腻人的风情,非看呆了他不可。   薛老三没词儿了,干坐半晌,天色越来越沉了,反正是天黑了,几点回去都一个样,他索性也不鼓噪了,安坐凭窗。   “咦!”   忽然,薛老三眼前一亮,此处景致真个是绝佳,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渗出几缕红霞,扑在墨色的天幕上,长白山如同天山垂下的玉龙,奔腾飞舞着扑向远方,道儿越行越窄,显然已经偏离了主道,而视野却是越来越开阔。   安坐的薛老三已经懒得问这是朝哪儿了,在他看来,定是从锦山到萧山的一条近道儿,亏得大雪覆地,凸凹不平的小路也好走了许多,但也免不了颠簸。   行车困倦,再加上昨夜一觉也未怎么睡,这不住起伏颠簸的车身,宛若婴孩的摇窝,煞是舒坦,薛老三干脆咪了眼睛,靠在车座后,一手扶在膝上,单指轻叩着膝盖,嘴上轻轻哼着调子,似乎没了怨气,只剩得意。   想来也是,反正天都黑了,再避讳也无用,前有美人驾车,窗外有雪原晚风,天地萧瑟,一车独行。正所谓,壮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薛老三正自得间,车身忽然倾斜。霎时间。薛老三背上寒毛一炸,安坐的身子立时如炮弹般轰出车去,将车门都给轰飞出去。   人刚到半空,薛老三才看清车外景象。这一看清,立时惊得魂飞破散。   原来此时,他正腾身湖上,一汪碧水,早已凝结成冰。硕大的车头已经撞破冰块沉了下去,满眼浩荡,却是不见卫兰踪影。   薛向腾身半空,强大滞空能力,让他有时间,做这番思忖。   此时,他离岸边不过米余,他要上岸,足尖在下坠的车身一点。别说米余,就是十米,也尽能无恙。   可薛老三没瞅见卫兰身影,想也没想,立时一个千斤坠。便坠破冰块,以比车身更快的速度,往湖里坠去。   数九寒天,湖水冰寒刺骨。薛老三体魄雄健,入水也难免刺棱棱得冰寒。好在他气血雄浑,稍稍搬运,身子立时便向揣着个小太阳,再无畏寒冷。   可坠进湖里的卫兰什么感受,薛向实不敢想,此时,夜幕早降,更兼湖水浩荡,水势极大,入得水来,自然难以辨物。   好在薛老三感知强大,顺着车身前进,瞬息功夫,就摸到了驾驶舱,不待车头坠底,劈手挥去,立时将车门扯下,右手暴涨,便勾住了一条绵软的身子,双腿急踩,身子便如箭矢一般,朝水面冲去。   上得岸来,薛老三立时便手足无措了,这会儿,天寒地冻,身处荒野,卫美人灌水昏迷,浑身湿透,薛老三偏生又有着酸腐的忌讳,一时不敢下手施救。   好在薛老三读古书,还没读到腐朽的地步,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赶紧俯身朝卫美人饱满的胸脯压去。   这一压,果然收到奇效,卫美人吐了两口水,便悠悠转醒过来,一醒来,就浑身颤抖,牙齿格格直颤,“好……冷……冷……这是……在……在哪儿……”   “在哪儿,你说在哪儿,说了让老子开,非逞能,穷折腾,折腾得好!”   薛老三也是一肚子火,好好的美艳娘们儿,非要玩儿技术,这技术是该你玩儿得么?   挨了薛向的训斥,卫兰边哆嗦着身子,边爬起身来,眼神朝湖中一扫,“车里……后备箱…的防水袋里……有帐篷毛毯…格……格……”   卫兰哆嗦着话音刚落,薛老三的脸就黑了,很明显这卫美人儿的意思,是要他薛老三下水,再去把防水袋捞上来啊!   “难不成她真以为这冰窟窿是暖水浴缸,说下就能下!”   薛老三真是恼了这卫美人儿了,好好地一次雪夜归程,生生被整成而来落汤鸡,更糟糕的是,此处方圆数十里,不像有人烟的样子,若只他薛老三一人还好说,雪夜奔行,只怕这双腿的速度,也决计不会比小车来得慢,偏生还有个卫美人。   眼下,卫美人浑身湿透,这种天气没个干燥衣服,大冷天的冻上个把小时,没准儿真能冻出个好歹来。   薛老三心念电转,却也没有主意,无奈还得按卫美人说的办。   当下,薛老三二话不说就踏着冰面朝那冰窟窿奔了过去,到得近前,一个猛子下去,很快就拽着个硕大的防水袋上来了。   到得岸上,薛老三扯开防水袋,发现里面的物事挺全,帐篷,毛毯,枕头,手电筒,还居然还有两包饼干,倒像是为今晚特意准备地一般。   “你这儿都哪儿淘换来的,挺全啊!”   说话儿,薛向飞速地料理起帐篷来。   一脸惨白、瑟瑟发抖的卫美人听此言,竟红了脸,“这是我表姐上回来萧山,说要去山里玩儿,特意准备的,结果,我一直忙,就没陪上,东西就耽搁了……”   薛老三手脚麻利,很快一个帐篷就搭起来了。   “你进去吧,赶紧把衣服脱!”   说完这话,薛老三脸上忽然发起烧来,难道人家不知道脱衣服,还用自己提醒?   “嗯”卫美人蚊子般地嗯了一声,便钻了进去,未几,帐篷缝里,便抛出一团黑影,轻砰一声,砸在了雪地上。   卫兰进去了,薛老三忽然发现自己尴尬了,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进帐篷不是,进帐篷更不是,彻底僵住了。   薛老三正举手无措之际,刚亮起灯光的帐篷忽然传来人声:“薛向,你,你也进来吧,我,我冷!”   能不冷么?方才薛老三支帐篷,铺毛毯,也就掀出块空地,从附近折了些茅草,在地上铺了,一条毛毯,铺在草上,这天寒地冻的,粗豪大汉尚且受不了,别说卫美人了。   可帐篷里的卫美人明显光溜溜了,薛老三能进去?   正纠结于禽兽和禽兽不如之间,帐篷里卫兰格格颤抖地磕齿声,帮薛老三做了决定。   薛老三弯腰就进了帐篷,他人一进去,便被卫美人飞扑过来,压倒在地。   薛老三刚要动作,忽然触手间,卫美人的身子奇热无比。   薛老三知道要坏事儿,赶紧把一身半干的衣服脱掉,气运丹田,鼓胀气血,双目立时赤红,湿润的身子里仿佛支起了火炉,若是白日,定能看见薛老三周身雾气蒸腾,从帐篷外看,没准以为里面在蒸馒头呢。   卫兰正冷得不行,忽然怀里的薛向变成了大火盆,立时拼死命地朝薛向怀里拱,双手搂住薛向的脖子,脸蛋儿贴着薛向的脸蛋,用力挤着薛向,恨不得一点缝隙也不与留。   卫美人原本就生得美艳丰腴,这会儿,如此阵仗迎候薛老三,薛老三这血气方刚,久不经人伦的汉子如何受得了。   亏得薛老三国术通神,舌抵上颚,锁心猿,降意马,才勉强控住心神,没往那邪念上想。   奈何怀里的卫美人,似乎热烈得不行,在他怀里不住地扭动,那丰腴肥腻的臀瓣厮磨着私处,便是佛门金刚恐怕也把持不住。   薛老三此时仅余一条小裤,卫美人已然一丝不挂,又是如此耳鬓厮磨,薛向拼命地压住气血,痛苦得简直比和一千人打一场还甚。   薛老三艰难地抵抗着,怀里的卫美人似乎越发不安分了,身子的温度开始褪却,鼻息却越发浓厚了,湿润的嘴唇也开始也在薛老三脸上游走。   薛老三想伸手推开卫美人,却发现卫美人死死抱着他脖子,竟让他难以动弹。正欲火焚身之际,忽然帐内又传来一阵古怪的香味,那香味儿时而清淡,时而浓郁,让人忍不住用力呼吸。   薛老三刚吸几口,已经绷不住的气血,彻底沸腾起来,最后一点理智和道德,煞是被燃烧起的欲望吞没殆尽。   怀里正引逗他的卫美人,忽地被他扑倒在地!未几,两条肉虫就缠到了一处!   北风吹寒,帐暖如春,忘情地呻吟,冲刺地低吼,宛若跳动着地音符,共奏一曲鱼水之欢。……   时近晓天,薛老三正酣酣而眠,沉睡地卫美人忽然睁开眼来,悄悄从薛向怀里挣出,掀开既宽且厚的羊毛毯的一角,从中钻出身来。   光溜着身子的卫美人出得毛毯,浑身忍不住打个寒战,拾起枕边的手表,看了一眼,忽地掀开帐篷朝外行去。   深冬的早上最是严寒,卫美人出得帐篷,一阵寒风吹来,险些没给她吹晕过去。   好在她刚出得帐外,迎面便投来一束探照灯光,卫美人挥挥手,未几,便有一道人影急奔而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被猎的薛老三   来人正是卫兰通讯员晓芳,这会儿,急奔而来的小芳身上挂着的东西可不少,脖子里缠着厚厚的围巾,肩上抗着大衣,右手拎着个大袋子,左手拎着个保温桶,一扭一摆,来速却是极快!   “啊!”   晓芳见了卫兰光溜溜地身子,一声叫出,手电应声而落。   “啊什么啊,死妮子,小声点儿!”   卫兰强忍着哆嗦,呵斥而落一声,伸手抢过晓芳肩头的大衣,赶紧往身上套了!   晓芳趁着卫兰穿大衣的空荡,已经拾起了电筒,“领导赶紧喝口鸡汤,热乎的呢,加了老多姜片,还有红糖,您这会儿,可最缺这个!”   卫兰却不搭话,接过晓芳手中的围巾,在脖子里绕了一圈,借着灯光,寻了昨夜丢弃的衣衫团,一把抱起,保温桶放帐篷里去,赶紧走!”   “可,可……”   晓芳吱吱唔唔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卫兰打断,“可什么可,照着办!”   说话儿,卫兰当先朝前方行去。   晓芳本想说您还没穿内衣呢,奈何挂着空挡的卫部长已经去得远了。   晓芳无奈,赶紧把保温桶放进了帐篷,返身追了上去。   上得车来,卫兰还忍不住发抖,晓芳赶紧从后座提溜出了件物事儿,卫兰一见,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原来,晓芳提溜过来的,正是一个小煤炉,此时炉火正旺,被卫兰放到两腿处,霎时间,汹汹热气,驱走了所有寒意!   “好妮子,姐姐可是得好好谢你呢!”   夜半无人私语时,反正卫兰和晓芳已然是亲密无间,且这等私事都不背她,这会儿无人,卫兰自然语由心发。   晓芳坐上驾驶座后,又替卫兰翻拣着塑料袋里的内衣,递过一件,不解道:“领导,您让我把保温桶留给薛书记,他一早醒来,咱不全露了么?”   卫兰欣长的脖子从秋衣里钻了出来,捋捋长发,“你当不送保温桶,他一早醒来,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不会啊,咱们计划得很……”   说着说着,晓芳也没声儿了,很明显,她想到了那位薛书记有多么聪明,这种破绽百出的计划,只怕逃不过他的法眼。   驾驶舱里,忽然陷入了沉寂,只余卫兰悉悉索索地穿衣声。   良久,晓芳忽然再度开口:“领导,您这样做,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您干嘛不跟他挑明啊,您说您论胚子,论样貌,放眼花原,也没谁及得上您啊,更何况,您比他也不差啊,他二十多,能当书记,您二十多也当了部长,况且,您还是女性,论做官,天生就不如臭男人,要我说,您和薛书记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啊……”   说着说着,晓芳真替卫兰委屈起来,长篇大论地,就滔滔不绝了!   “快开车,哪那么多废话,再这么嘴碎,看我带不带你去山城!”   卫兰清斥一句,脸上忽然烧起了红霞,原来**传来阵阵刺痛,先前忙着奔逃未曾觉察,这会儿坐久了,陡觉出不对来。   转念又想到昨夜的癫狂,脸上的火烧云立时有了蔓延之势,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痴了。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不好,对他不好,对自己亦不好,可偏生这个男人就像磁体一般吸引着自己,如果不抛开一切地来上一回,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痴愣愣间,卫兰似乎也听不清晓芳在一边告饶,轰鸣的发动机响起时,她脑子里忽然浮出一句话来,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募地,卫兰扭过头来,朝着帐篷处望去,尽管相隔里余,夜幕深重,目力根本难及,卫美人还是痴痴地望着,眼神里写满了无尽的凄迷,忽然,卫美人在玻璃上轻轻吻了下,冲着远方招手,泪珠扑簌处,星眸已然朦胧。……   其实,卫兰还没起身前,薛老三就醒了!   毕竟里余外的发动机声,传到此处再是稀薄,可拥有强大感知力的薛老三却早早地知道了,毕竟伏地而眠,原本就易感知地上的动静儿。   更不提,这种状况下,薛老三无论如何也睡不深沉,那边动静儿一起,薛老三就警觉了。   原本,他是准备起身的,该做好的防御工作还得做。   可谁成想怀里的美人,却先有了动静儿,他只好闭目假寐,因为薛老三醒来的霎那,就觉出昨晚的事儿有不对头来,这会儿卫美人有动作,他正好静观,以此,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果然,卫美人刚钻出帐外,外边便有了动静儿,尽管来人声音压得极低,薛向还是听出了是谁。   至此,薛老三万全确信了这是个局。   想想吧,大雪天的,好好的新修的宽敞大道不走,非要曲里拐弯,往这处来,且车速极慢,似乎专等天黑一般,更不提此刻,他薛某人睡着的帐篷,压着的毛毯,小小萧山会在这时有如此举县难见的防水袋,至于先前未曾细想的表姐到来的说词,薛老三也咂出破绽来,进山又不是入河,何须防水袋储物,更不提天荡山老林幽深,哪个女子胆大包天至此,进去闲逛不说,还背了帐篷,敢进去宿营。   一念通,百念通,薛老三忽然有些生气,自个儿好心好意,竟被这卫美人给算计了!忽然,他又想起失控前的那缕诡异幽香来,心念一起,薛老三伸手朝枕下摸去,探手拽出个风油精大小的小瓶,拧开瓶塞,果然又嗅到了昨晚的香味。   那香气果有古怪,勾动的血液又有奔行之兆,小腹间更是热烘烘一团。薛老三赶忙拧上瓶盖,搬运气血,压住意念。   这会儿,薛老三也不得不说声服气,人家准备如此充分,薛老三啊薛老三,该啊!   愤愤不平间,薛老三忽然又想到了河里的车,想到了卫美人开车入水的决绝。一念至此,那点气愤立时又烟消云散了,继而生出好笑来,觉得自己方才的思忖真是混账,好似自己这大男人被美人骗奸了,这实在是傲娇得有些过了。   正好笑间,余光忽然瞅中了帐篷缝前的保温桶,薛老三腹间正饥,方才亦听到这是晓芳给卫美人准备的鸡汤,这会儿摸过来,哪里还会客气,连皮带骨,三下两下就入了腹!   腹中有了热食,薛老三精神也为之一振,伸手拧开枕边的电筒,往左手腕上一晃,已然五点十分了,冬日的早晨来得迟,此时离放亮,约摸还有近两个钟头,薛老三却是不打算再睡,他刚掀开厚厚的羊毛毯,眼神就定住了,头上更似被人夯了一棒,嗡嗡作响。   原来黯淡的灯光下,原先卫美人卧睡处,浅白的毛毯上一滩赤红,那赤红宛若尖刀飞箭,刺得薛老三眼睛直欲发昏。   他忽然发现事情难办了,原来他只当是卫美人慕他薛老三的美色,见色起意,做局偿愿。   可眼前的这滩殷红,分明,分明说明了他薛老三判断有误,有哪个女人会拿这个做局!   一宿荒唐,薛老三不会挂在心上,可眼前之事,分明在告诉他薛老三,自个儿恐怕又欠债了。   更困难的是,这卫美人还是自己班子里的同事,朝夕相对,如何自处?   薛向不知道的是,他料想的麻烦,自始至终没有发生,他回到萧山县后,卫兰便再没和他照过面,三天后,花原地委组织部长洪道忽然来到了萧山县,宣布了一项人事调令,卫兰同志不再担任萧山县委组织部长一职,另有任用,新任组织部长由萧山县委组织推荐!   即便是那次洪道宣布卫兰的调令,卫兰也没有现身,尔后,竟再没在萧山县露面,便是同志们张罗着举办个欢送晚宴,最终也因主角缺席,而告失败!   卫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薛老三心头的内疚反而越发深了,他是个对感情从来都没主见的家伙,多是你对我好,我就该对你好的心态,最多心里还藏着一丝对小妮子的愧疚。   又两天,薛向忽然收到一封信,寄信地址是蜀中省山城市!   说到这儿,又得提一嘴了,眼前的山城市还远远谈不上直辖市,山城升任直辖市,是要到后世三峡工程开工后,地理和经济地位陡然重要起来后,才辟成直辖市的,现在的山城只是蜀中的一个地区,一个经济、政治实力仅次于蜀中省省会锦官市的地区。   薛向拆开信封,信封上竟只有两行字!   正是卫美人那晚心头浮起的两句: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阅罢,薛老三百感交集,他何尝读不出信里的滋味儿,这是卫美人自遣情怀之余,也在告诉他薛某人,她不奢求什么,不会纠缠不放,更不会成他薛某人的负担,而后者之意恐怕远甚前者。   阅罢来信,薛向静坐良久,脑中忽生一念,便招呼王刚取来了卫美人的简历和资料!   一查之下,才知道卫美人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哪里是那日铁通说得三十七八的未婚妇女! 第三百三十二章夏家大妹要借高利贷   再细细一阅,薛老三忽然发现卫美人也是颇有来历之人,光看那条从山城大学中文系毕业,便直进蜀中省府办公厅一条,便能瞅出端倪。   薛老三弄不清楚卫美人这土生土长的山城人,且学于斯,仕于斯,为何要一下子跳到这萧山来,更弄不清楚,卫美人今次这番调动,组织上是出于何种考虑,还是有谁暗中做法?   太多的谜团,简直拧成了一团乱麻,叫薛老三想理也无从理起。   好在薛老三也没纠结多久,很快一堆麻烦事儿汹涌而来,将他这点疑惑给冲得烟消云散了。   原来,眼下已是一九八二年的元月十一号,距离一九八二年春节,也就十多天的功夫了。   今年的萧山不比往年,不到年关,整个萧山便陷入到了狂热的节日喜庆中来了。   想来也是,今年可谓是萧山建元来,最辉煌的一个新年,有太多值得大书的喜事,不仅得了丰收的农民兄弟,有了庆祝的热情。   腰包丰鼓了不少的单位,也开始热闹得发放年货,或者准备春节晚会,更多的自然是准备年终总结大会。   而各种会,自然少不得各种领导,而请来哪个领导更关系到该单位的脸面,显然到场的领导也多,份量也足,该单位越有脸面。   很显然,谁都知道萧山县最有份量的领导是谁,是以,年关的最后十多天,薛老三的办公室简直快成了跑马场。   说起来,也怪薛老三,他这家伙喜欢联系群众,不爱联系干部,只知道春节到了,各单位在发年货,弄得挺热闹,并不知道大伙儿都鼓着劲儿在操持春节联欢会。   偶然机会。薛老三在办公桌上,瞅见了县文化局发来的邀请函,邀请他参加县文化局主办的联欢晚会。   薛向一想,春节将至,正是高兴的时候。再加上。他年年回家过春节,还没怎么和同志们一道欢庆过春节。   再加上,他前世久闻东北二人转的大名儿,却从没见识过。于是,便抱着瞧乐子的心态去了。   而哪成想文化局对薛书记的到来,毫无准备。   原来县文化局发邀请函,纯粹是出于礼敬,压根儿就没抱着薛书记能到的奢望。毕竟县里的主要领导全发了,就没一个到的,便是兄弟单位的领导都没来一个。   谁敢想薛书记能赏光?当时,文化局的马局长见了薛向光降,愣是激动得直揉眼睛,又慌忙组织迎接,置办主席台,邀请薛书记讲话。   薛向本来就是想好好乐呵乐呵,瞧瞧乐子便了。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无奈,满场掌声如雷,他不上台也不行了,便只有别别扭扭坐上主席台,讲起了话。   哪知道薛老三三句拜年磕儿没唠完。文化局小礼堂的大门立时跟变了风车一般,开开进进,就没个停的时候。   一会儿的功夫,常委们到了一半儿。各县直机关的头头脑脑,几乎一个不拉的全到了。好似今天文化局要召开的不是春节欢庆晚会,而是分官犒赏大会一般。   一场好好的晚会,本该热烈喜庆,结果因参会官员级别太高,文化局干部家属更是早早地被清场了,弄得薛向也没滋没味。   自那后,薛老三就打定主意不去当这搅屎棍!   可世上的事儿,往往事与愿违,薛老三不愿去参会,下面的各个单位不知道啊!   人家只知道混得最差的文化局都能拔了头筹,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跌这个份儿,各单位甚至都不发什么邀请函了,干脆直接组建了游说团,来薛书记办公室隆重邀请。   一个两个,薛老三还客客气气地婉拒,说什么工作太忙,望同志们见谅云云。